就在即将走出人群的时候,黎墨忽然停下脚步,向四周扫视而去,可这番扫寻的结果很差强人意,他并没有看到那个隐匿在人海深处、静默看着他的瘦削男孩身影。

  “看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的。”

  黎墨回过头,发现纪柯此时正站在他身边,撑着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视线汇聚在黎墨先前望去的方向,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看着黎墨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纪柯偏了偏头,眨动两只活跃的大眼睛道:“是看见哪个美女了?魂儿都被勾走了,介绍给大哥认识认识呗!”

  那家伙一脸找揍的样子,黎墨看着不太顺气,拱起胳膊肘向他肚子撞去,对方吃痛地捂住肚子,黎墨挑眉回道:“就算看见美女也不介绍给你。”

  “有美女不跟哥们儿分享,真不仗义!小爷和你这兄弟没法儿做,散了散了!”纪柯的脸上有些扫兴,扭身背着黎墨摆了摆手,大手大脚摇摇晃晃地向广场大门方向走去,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诙谐。

  黎墨迎着斜阳快步追上去,与对方并排走着。

  “你这两天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的人。”

  “嘿!你倒是奇怪,小爷还没问你这两天去了哪里,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那天昏迷之后,我就在天玑峰寄宿了一夜。”

  “哦,这样啊……小爷这两天一直在天权峰,对了,我跟你说哦!天权中院的女学生个个貌如天仙,小爷看,不如一起报到天权学院名下吧,单凭我俩这么帅气的相貌,说不定……”

  夕阳余晖下,两少年彼此搭着对方的肩,有说有笑地向广场尽头走去。

  ……

  ……

  明月高悬,天空中挂着无数晶莹闪烁的明星,预示着第二日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大好晴天。

  所有求学子弟都被安排在七星山山脚下的厢房内,一排排厢房紧连在一起,绵延向前,像是一条静卧在山脚下守候学院的巨型腾蛇。

  尽管白日里的比试已经淘汰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人,但这一排厢房,大小数百个房间,依旧塞满了人。

  黎墨纪柯所在的厢房在整座厢房群的偏西部位,位置相当于这条“腾蛇”的三寸,房前栽种了几株金桂,时至秋末,浓郁的芳香被风吹着飘进房中来,让人联想到潮炀陈酿的桂花酒,香甜可口,却又醇厚醉人。

  “今明两天都是二人对擂的第一轮,你和小爷今天已经比试完了,明天正好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对擂后天的第二轮比试。”纪柯手枕在脑后,望着房梁,很是惬意地道。

  这一间房共有四张木板床,每两张床之间只隔了半米距离,黎墨睡在靠近墙角的床上、小伍打着鼾蜷卧在他身边、相邻的床铺上是纪柯。

  剩下的两张床也占了人,其中一个侧着身子、始终背对着黎墨,时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另一个则跟黎墨一样,睡在墙角边缘,将头部完完全全埋进被子里,估计是被剩余三个人吵到的原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蹬一蹬被子、发出一声很夸张的感叹声。

  黎墨倒是注意到那个人的反应,但纪柯这个不带脑子的,以及他身边这位只顾呵呵笑的男生就不是很能体会到其他人的痛苦了,说笑声越发地大。

  黎墨忍受不住小伍的鼾声,用手将它提溜到半空中,小伍眨动起睡意朦胧的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黎墨。

  “给你一秒钟时间,滚回剑里去。”

  “讨厌的人类,竟然敢对神兽不敬!小爷要惩罚汝!”说完,两只前爪一个劲地在空中胡乱抓挠,无奈爪子太短,根本够不着黎墨的脸。

  黎墨皱了皱眉,提着小伍就往床外扔,赤红色小兽在地面上狼狈地滚了几圈后,突然化作一道赤红色流光,钻进搁在床头的赤红色黑剑中,在空气中留下一句抱怨:“小子,不要得意太早,等小爷找到第四块剑的碎片,就把汝对小爷的这些虐待加劲讨回来!”

  “既然我们明天有空闲,不如好好到七星学院逛一逛,你看怎么样?”纪柯转过头,挪了挪枕头,看着黎墨道。

  “不去。”

  “要你陪大哥去逛逛你都不去?”纪柯提高音调问道。

  “不去。”黎墨将头侧到一旁,闭上眼,不准备再理会纪柯。

  穿鞋声响起,紧接着黎墨就感觉到身边的被褥凹陷进去一点,当他侧过身望去时,纪柯就坏笑着扑了上来,两手伸进被子里,刚触到黎墨的腰就挠起他的痒痒来:“去不去?去不去!”

  黎墨从来没被人挠过痒痒,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怕痒,被纪柯折磨得翻来覆去,一个劲地惨叫,眼睛里分明涌现着泪水,却又很矛盾地大声惨笑,想要还击,却被被子束缚得放不开手脚,只能不服输地道:“你小子敢挠我痒!哈哈哈……赶快放手!不然哈哈哈……我把你胳膊扭下来哈哈哈……”

  “叫一声大哥,叫了大哥小爷就放过你!”

  “想让我叫你大哥,想都别想哈哈哈……”

  “那就别怪我了!”纪柯的脸上一阵坏笑,压在整个人压到黎墨身上,挠痒痒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这时空气中又传来一阵只有黎墨能听到的虚无声音:“挠挠挠,给小爷使劲地挠!敢把小爷扔到地上,这就是报应!”

  听到小伍幸灾乐祸的声音,黎墨顿感无奈,这记仇的小东西,迟早要好好整治你一番!

  咚——

  纪柯一愣,挠着黎墨痒痒的双手渐渐停下,向声源处看去,只见靠墙床铺的男生一脸铁青,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黎墨挣扎着起身,掀开被子就将纪柯的头裹住,胳膊夹住对方的脖子,一脸得意道:“敢挠大哥痒痒?大哥的痒痒是这么好挠的吗?”

  反击了一段会儿,见对方不挣扎,周围除了他的说话声,安静地让人感到诡异,于是松开手,抬眼向对面坐在墙角床铺上的男生望去。

  那男生面色阴沉,感觉随时会爆发的样子。

  纪柯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在男生慑人的气场中轻手轻脚地爬回自己床上,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房子瞬间安静下来,像是陷入死寂一般,窗外桂花树被吹落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男生叹了一口气,径自躺下,拉上被褥,侧头睡下。

  “呵呵……”纪柯身边床铺上的人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来,黎墨看到,当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纪柯躲在被子里的身子忽然一颤。

  看到对方这搞笑的反应,黎墨在心底忍不住嘲笑纪柯一番。

  唰地一声,墙角床上的男生再度坐了起来,这一次,他的面色比先前还要更难看几分。正在黎墨觉得他要爆发出来时,对方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垂肩塌背地打开房门,精神萎靡地走了出去。

  门轴转动声中,纪柯从被子里徐徐探出脑袋来,松鼠小眼机灵地左右扫寻一番,确定没事了才一把掀开被子,擦了擦汗,对着黎墨吐槽道:“这哥们儿脑袋被门夹了吧!”

  “应该是还没参加第一轮比试的人。”黎墨望着房门与门框间留下的那道缝隙,正色道。

  “哦。”二人陷入沉默。

  “呵呵呵……”一段听起来不太正常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纪柯向相邻床铺的人打量过去,那人自从上床后就一直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的样子让人误以为是睡着了,但他却又不时发出“呵呵呵”的怪笑,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诶哥们儿,你在干什么呢?”纪柯起身拍了拍对方的床褥,那人扭转头来,定定地望着纪柯。

  从黎墨这里只能看到对方昂起的侧脸,观其皮肤,顶多十八岁,白皙无杂,鼻梁尖挺、面部轮廓很立体,眉角靠近鼻梁的一端微微下勾、末梢却又有些轻微上拉,眉眼之间本应透着一股英气。

  但挂在脸上的笑容却让他眉眼间的这种英气荡然无存。

  听到纪柯提的问题,司马弘阳神秘兮兮地将手里的东西举了举,由于被对方的身体挡着,黎墨很难看清他示出的东西。

  但纪柯却双眼放光,快步走过去、坐到司马弘阳床沿上,嘿嘿笑道:“哎哟哥们儿不错啊,哪来的?”

  “出门在外,肯定要随身备上几本啊!”

  “不错啊……还有没有?”

  “那边橙色的包袱里,自己拿!”司马弘阳指了指搁在桌上的一堆衣服杂物道,但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只许拿一本,多拿打手!”

  纪柯表示懂得,点了点头,就跑到桌上乱翻一气,桌上的衣服包裹是四个男生的,都不讲究整洁,衣服包裹随手一丢,分辨不出哪些是哪个的。

  抽出埋在衣服里的橙色包裹,纪柯迫不及待地将其展开,像是看到至宝一样,两眼放光,双手置在胸前急切地搓动一番,就整个脑袋埋进包袱里翻动起来,嘴里还时不时念叨:“嚯,还不少呢!你干脆多送我一本!反正你有这么多,少一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滚滚滚!”听完纪柯的话,司马弘阳掀开被窝就奔着纪柯小跑过来,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包袱:“送你一本就知足了,你还贪起心来了!”

  “好好好!”纪柯挠了挠头,讨价还价道:“一本就一本!”

  黎墨看得一脸懵。

  司马弘阳满脸不情愿地从包袱里抽出一本,扔给纪柯,视如珍宝地将包袱系上,扒开纪柯,搁回桌上,又用衣服将它盖住。

  纪柯如愿以偿地得到一本,笑意洋洋地钻回被子里翻开看去。

  “诶,二十文。”一只手摊到纪柯面前。

  纪柯合上书,一脸惊讶:“什么?这东西你不是白送给我的吗?”

  “我可没说送你。”

  “二十文就二十文。”纪柯满脸不甘地掏出枕下的钱袋,分出二十文,交到对方手中,再次迫切地翻开书看起来。

  “诶,这是什么?”黎墨好奇地问道。

  纪柯转身,看见黎墨好奇的样子,坏笑着将手中的书藏到背后,起身钻进黎墨的被褥里,狠狠挤了挤对方,才激动地将那本神秘兮兮的书展开与对方分享。

  “这是……”当黎墨看到书中的内容时,脸颊忽然滚烫起来。

  “大男人嘛,看这东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纪柯撞了撞对方的肩膀,扬起眉笑道。

  虽说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但不可否认,它真的很吸引人。

  深夜,当其他厢房的烛光相继熄灭,唯有其中一间,直到黎明也不曾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