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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问我如何回来的?”张凯的声音在身后幽然,颤抖的声线听得出他在努力地快步跟上。
“找到人后他们自然也要问你,就不麻烦你说两遍了。”廖晨头也没回。
聪明女人,张凯嘴角浮起笑意:“相信吗,他们只会问我归世的地点,并不会关心之前的过程。”
原来他说的“如何”不是指归世地点,廖晨羞愧地耳朵一红,又庆幸自己歪打正着,绕过了张凯挖好来自我伤害的坑。“所以,你怎么回来的?那个世界可没有葛大爷指明地点。”
“多看书。”
就这三字儿?廖晨被这一不负责任的回答惹恼了,停了飞起来的脚步,尾随张凯的一个急刹车。她转头眯眼盯张凯,挑了挑眉,噘嘴不语。
张凯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笨,总学不会和女孩儿交流。“嘶”,他拿手捂住眼睛,低头懊悔自己的愚昧:“我有花一年时间来研究雾都,查阅了大量文献资料,所以知道七日绝和归世门路,那资料可不好找,但还是被我搞到手了。”他带着些许骄傲弥补刚才的冒失。
“哦。”廖晨又是一挑眉,这回换她高冷,可不能白白吃亏,她心想。
对话不了了之,张凯觉得自己的骄傲没能得到很好的释放,有点闷闷不乐,反复思忖着刚才的对话,本该如何说才好。相比于运动,动脑子才最耗体力,张凯的肚子在咽气前做了最后一番挣扎,“咕噜”,有气无力的响声,但在这安静的四下里依旧清晰可辨。张凯被这突如其来的抱怨声吓坏了,于是眼睛又是一闭,羞愧得无地自容,一声不吭,奢望廖晨没有捕捉到这声叫唤。廖晨感到背后空气的凝固,明白了他的尴尬,犹豫再三还是转过身去。张凯挠挠后脑勺,感慨奢望终究是奢望。
廖晨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半截吃剩的巧克力,断裂处还留着深刻的牙印子。她递给张凯:“我咬的,如果不嫌弃,你就将就一下吧。甜的东西补充能量快。”
“不会不会,开心还来不及。”在美人与吃食的双重诱惑下,张凯猥琐的本性表露无遗。他一把抓过巧克力便往嘴里塞。吃罢,嘴唇外留着一圈棕色,拿舌头滋溜一舔,砸吧下嘴,带着嘴角上头残留的碎屑,咧嘴一笑,露出被巧克力染黑的牙缝。廖晨只能以尴尬微笑回应。
泉水叮咚,天又开始落雨了,秋意萧瑟,索然了心情。两人都没有交谈,只顾低头往前走,甚至都没觉察到溪水漫到了膝盖。当然,张凯是有意识的,但他找不到理由来抗议,何况没有争辩的意义,最终依然是要随了廖晨蹚水的。
“知道吗,我家旁边是个公园,很大很大的公园。我家住得高,但从窗户往外瞧也见不着边。”张凯脚下一滑,声音抖了一下,“但我从来都只在外头转一圈,像老年人一样倒退走,听公园里头大妈大爷们广场舞的伴奏,那声音,响亮的跟大卖场似的。”他两跨过溪流,终于又踩上了稳稳的土地,心也跟着踏实了。
“为什么?外面人少?”廖晨稍稍流露出那么点兴致。
“这原本是其中一个原因,直到我进了公园。公园的头与尾被大爷大妈占据着。交际舞,扇子舞,偶尔还打个鼓,热闹得连太极拳都有点格格不入。打拳的人只敢在角落栖着,很是默默,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节奏打起了快拳。”廖晨听到这儿,脑补出那幅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众的反应很是及时且到位,张凯重拾弄丢的骄傲,继续道:“由于扑面而来的人潮拥挤,大家便直接给公园打下了杂乱的印象,索性放弃往里走,都只在外头转悠。人的心态都是类似的,要不哪儿来的‘乌合之众’一词。公园没了自身的意义,以操场的身份落寞在自己的岗位。但人的思维呢,也不总是正常的,有时还是会抽那么一两下。于是有一天我也脑抽了。路过了公园大门又折回来,我想去里头瞧瞧。然后穿过心态年轻,却浑身汗味儿的老人们,第一次踩上了公园的石阶。里头很大,越往里走就越静,并没有几个人,偶尔能碰到几个遛狗的,与几个像我一样无聊又好奇的人,也许也是脑抽了吧。植被养得很好,树木种类也很多,都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空气里满是香樟和泥土的清香。神清气爽。被冷落的公园依然在恪尽职守,哪怕只有那么几个人瞧见了,它也算是有意义的。”
“恩,所以你想讲什么?”廖晨不满于最后的大道理结尾。
张凯的刻意深沉惨遭嫌弃,便放弃挣扎:“那段时间自己蛮郁闷的。论文编不出来,便回了家静心。想说说话,却发现周围早就走得没人了。自己身处小城,依然联络着的那么几个朋友都四散到别处去了,也算是实践着天高任鸟飞。我该替他们高兴的,但自己依然孤独着啊,当真应验了朱自清那句‘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没了朋友,那么找父母谈心,但看到他们眼里盼你出人头地的希望,便失了兴趣。前途迷茫,不清不楚,回忆又那么长,难相忘。秋意泛滥得人心惨淡。想去谈场恋爱,去好好地活一次,结果嘴笨,被一次次拒绝。因此,内心很是抑郁。所谓叶落归根,人也最终是要化作土的,一旦真的脆弱下来,人就会想着去亲近自然。所以我去了,寂静一下,沉淀一下,踩踩踏实的土地,闻闻原始的空气,就像现在这样,那些纷扰便果真散去了,内心获得了救赎。所以,仔细想想,归世地点选在避了人世的后山,七日绝的诅咒终止在这树木森森,我觉得这是大自然的良苦用心。从始至终,我都是爱雾都的,我想与它亲近。因为那次公园之旅,我明白了实践的意义,我想用行动去考量资料中的信息。即使遭受七日绝,即使衰亡随时都能夺走性命,我都不后悔的。我也的确很抱歉那晚出了馊主意,但是后悔,我依然做不到,为此,我更加抱歉。”张凯终于把要说的话一股脑都倒干净了,也不管廖晨是否能全盘接受。
廖晨没有立刻作出回应,她在细细揣摩张凯的话,她明白这番话的重量。
的确,廖晨一直怀恨在心,要不是因为张凯的馊主意,大家便不会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会遭受什么诅咒,性命难保。但他说的不无道理啊。树木的确能净化人心,让你好好地看清过往,以局外人的身份,不再带有那么强烈的感情色彩,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把那些爱恨情仇沉淀下来,留下最本质的部分。自己不也原谅了母亲,原谅了弟弟,原谅了王子豪吗,再多原谅一个人又有何不可。他已经深感抱歉了,这就是我的目的所在了呀,怨恨了那么久,其实不过是想要对方低个头罢了。现实已经如此,你又能怎么样呢。后悔是种很私人的感情,外人是完全没有权利干涉的。廖晨心头密密麻麻的结在张凯的这番话语后慢慢解开了。
“如果你像现在这样,用心去交流,不伪装,不猥琐,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不会有女孩儿不要你的,你长得又不算难看。”廖晨在想了很久如何回答后,最终选了这么一句调侃的话,不轻不重,重点有所偏移却缓和了两人的气氛。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张凯在内心深处暗暗敬佩着廖晨。
交心结束没多久,他们便遇到了那副骨架,已经被舔食干净了。森森白骨,在这细雨迷蒙中肆虐着死亡的气息。廖晨受到很大的惊吓,但她没有尖叫,只是愣了会儿神,便继续往前走。反倒是张凯反应大些,胃里一阵翻涌,跑去一边吐了,把那唯一的巧克力全吐了个干净,于是肚子又空了,还消了力气,整个人奄奄的,丧尸一般跟在廖晨后头挪步。
这寻人的路似是没有止尽,就在两人绝望到来之际,廖晨发现了前方一件破毛衣,白色,沾满了枯叶与污泥,是白茹的,准确说来,是陈诺的。希望的火焰重新高涨,廖晨拉着张凯急匆匆地往前走。然而天色已经暗了。
“你确定他们在前边儿?”张凯听到冷风呼啸过草丛,又忆起廖晨说的关于野兽一事,不禁内心打颤。
“恩。”廖晨不想多说,因为她根本找不出肯定的理由,高冷是避免尴尬的最好方式。
周围一片漆黑,好在雨停了。廖晨还未考虑过过夜的事。难道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自己的身体其实早已扛不住了,浑身都在酸痛,尤其是那些个关节,好像得了关节炎似的,脑子发晕得厉害,视线也模糊得很。但她隐忍着,没有抱怨,怕张凯听到慌神,更是不想说出来叫自己听见,削减自身的意志。有些话,只能内心嘀咕,是不适合说出来的。
这无边无尽的黑暗啊,吞噬着信念与希望,唯有光亮才能让内心丰满。于是,廖晨看到了火光,在黑暗中明亮,风从光源处吹来,携带着人的欢谈,是王子豪他们!于是廖晨拉着张凯开始飞奔,任由关节嘎吱作响。熟悉的脸,熟悉的温暖,近了,近了!廖晨扑进了王子豪的怀中,那是心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