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阑珊之夜（1）

　　莫家三口消失的七年多后，莫爷爷终于放弃等待，申请宣告死亡。

　　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泼入一碗黝黑的墨，绝望得更加彻底。

　　那些砭骨的疼痛愈加无望与沉重。

　　贺筱楠怎么会想到，莫子勋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走回包厢时，差不多到散场时间，盘子上的食物几近空了，残留深深浅浅的污渍，阑珊的视觉冲击感迎面扑来。

　　离开餐厅时，不远处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顶可见月色溶溶，可披着月光的身影却有不少心间蒙尘。

　　回去的路上，殷玥跟了薛加晟的车，其他人蹭赵林兴的车回家。

　　还算宽敞的车内，萦绕着丰富的温暖。

　　杨虹晴一路都在夸赞薛加晟的颜值有多高，一会儿说像某个明星，一会儿又说是别具风格的冷酷。

　　始终沉默开车的赵林兴插了一句：“晴姐，薛加晟是做什么工作的？”

　　杨虹晴马上回答：“这个我之前问过殷玥，人家是富几代，来国内暂居一段时间，纯粹游山玩水，等玩完了回国继承家产。”

　　赵林兴又问：“殷玥真打算嫁出国？”

　　“是啊。哎，说实话，这个薛加晟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毕竟是个外国人，殷玥跟他认识不过几个月，就计划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当地生活。哎，万一X国法律允许一夫多妻呢？她想过没有，哎呦，我周一得给她提个醒。”杨虹晴叹了口气，“这个妹妹也真是有点恋爱脑，之前那个网恋认识的男朋友，说是炒股票的，骗了她几千块，她只能闷声吃亏，不敢跟家里人说。”

　　张哥插了句：“那以后我们办公室靓丽的风景线不就只剩下筱楠妹子一个人了？”

　　杨虹晴掐了一把他的大腿：“怎么了，谁说已婚妇女就不能是靓丽风景线了？”

　　张哥皱着眉捂住痛处：“我错了我错了。”

　　贺筱楠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走神太远，说了句：“如果再招人，我优先筛选适龄帅哥。”

　　杨虹晴哈哈大笑：“就是，就是。”

　　张哥抿了抿嘴：“要适龄帅哥，咱们这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吗？赵林兴大帅哥在此。”

　　杨虹晴说道：“你要说林兴我就不跟你杠，你要说你自己，我能把今晚吃的都吐出来。”

　　车上热热闹闹笑起来，温暖了不少。贺筱楠是这条路线上第一个下车的人，因此坐在后排靠窗边的位置，她觉得有些热，将窗户向下降落，蓦然看见了靠在窗边抽烟的薛加晟。

　　醒目的手镯贴在他的手腕上，映照璀璨霓虹，袅袅白烟很快融化在幽暗的夜里。

　　殷玥坐在副驾上，惊喜地朝他们招手：“哎呀，这么巧。”

　　贺筱楠弯起嘴角，笑得灿烂，没有人注意到她目光中的空洞无力，除了薛加晟。

　　他深邃的眸子里饱含怅然，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别过头，紧紧抿着唇，灭了那根烟。

　　薛加晟的车停在右转专用道，右转绿灯响起，他踩下油门，汽车隐入疾驰而去的车流。

　　沿街闪耀的灯牌映入眼帘。

　　直行道的红灯依旧明亮夺目。

　　贺筱楠停在原地。

　　一直都是如此，他拐了个弯，她停在原地。

　　唯有她一个人在原地眷恋罢了。

　　赵林兴发动车子时，贺筱楠的身体惯性微微向前倾了一下，就在那一刹，她脑中忽然浮现出那句话。

　　“贺筱楠，我祝你永远活在眼前美好的世界，不被看不见的黑暗伤害。”

　　是祝福，还是诀别？

　　知道他还活着，只是换了个人生，至少她没有觉得太过悲凉。

　　回到家后，她在一片混乱的出租房里腾空铺了块深紫色的瑜伽垫，盘腿坐在上边。屋内没有开灯，房中窗子朝向空旷的停车场，初秋寒风萧萧，没有谁家肯借丁点灯火给这户阴郁的人家过渡，她沉浸在一片摸不着边的黑暗里，长方形的深色垫子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的坑，圈住她的双腿，抽走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