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雨水落在车窗前,远近的路灯像硕大的星辰,嵌在墨色的幕布上。
雨夜的奏乐铿锵有力,让堵在马路长龙的驾驶员们时而烦闷,时而释然。
赖映晨驾驶着上个月刚购入的代步车,缓慢挤在如织车流中,不少暴躁老司机鸣着喇叭挤上来,对她的行驶龟速嗤之以鼻,她却没有半点恼怒。
小心为上,毕竟自从驾照到手至今,已有五年,但她独自驾驶汽车的经验,仅有一个月。
将车行驶至市中心某知名五星级酒店门口,在露天停车场停稳车后,她松了口气,可随即心底萦绕上一股忐忑,她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凝望砸在车窗前越来越大的雨滴,心无杂念地听了会儿啪嗒的声响,深呼吸,准备完毕,她拾起副驾座上的雨伞,打开车门,却发现驾驶座外一块圆形区域不受雨侵袭。
一把黑色的伞遮挡在此处。
大雨滂沱,她没注意到这个人从她熄火后便站在这里。
车门被打开后,那把伞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她抬眸,正对上万越之那张风轻云淡的脸。
万越之身材颀长,背部直挺,站姿堪比军人;外形上,没有风吹雨打过的粗犷,一张温室里培养出来的俊朗脸庞,胡渣整理得干干净净,肤色比不少女子都白,肤质更是同性中佼佼,但那双眸子深邃又阴鸷,一下子便将白面书生的形象扯回阴冷大佬。
赖映晨迟疑了几秒,随后坦然站起身,蹭到他的伞下,伸出手中的伞,预备在风雨中撑开只属于她的那把,却被万越之一只手拦了下来。
她面露怏然,问:“有何贵干?”目光凝视着正在敲击地面的雨滴,不去看他一眼。
万越之悠悠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不希望他知道我们分手的事。”
赖映晨将心底燃起的几抹火苗熄灭,她竟在那么一刹那,误以为万越之要向她低头求复合,大概是受最近阴雨绵绵所影响,将她的意识覆盖得朦朦胧胧,若仔细一想,便能得出结论:他怎么可能低头?他是目中无人的万越之。
她依旧没有转过头,低低的声音混在雨声中:“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至少应该加一句‘请你配合我演出可以吗?’,这样或许我还会考虑一下。”
万越之轻轻一笑,像是在看小女孩闹情绪那般,他收回阻挡住她撑伞的那只手,随性地落回口袋,语气依旧生冷而无温暖:“可以吗?”
不用看也知道他满脸写尽敷衍。
但赖映晨还是转过身,以尽可能轻描淡写的语气对他说:“好。”
她与万越之分手刚满三个月。
但这并不妨碍她与万越之的父亲万国安之间的关系。
赖映晨两岁时,母亲与父亲离婚,嫁到国外杳无音讯;五岁那年丧父后,住在她家隔壁的万国安便接手照顾起她的生活。万国安待她胜过亲生,衣食住行,赖映晨样样拥有比万越之更好的。
同时,万国安亦在赖映晨所就读的大学任法学院教授,虽然万教授只带研究生,但自打赖映晨入学便对她处处关照,为她在校园与社会衔接的迷惘年华指明未来之路。
基于其中任何一点,接受万越之的建议,都是她的不二选择。
赖映晨走到万越之的伞下,与他尽可能保持适当的距离,奈何伞下太小,化不开楚河汉界,只用隔出微末的缝隙。
她庆幸,还好这场雨够大,没让万越之发现她打开车门前内心忐忑、拼命心理建设的模样,否则,以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足以推断出她是为了什么而仿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