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办法了。”任海中陡然说道。
“什么?”瞿清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心底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重建希望,权当他在胡说。
任海中的目光里却透着认真与肃然,他指了指那棵树,对她说:“我发现,爬这棵树的话,可以到向上一层的观景平台。”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目光。如果以楼梯作为比喻的话,她们正处于一层,要离开必须经过二层,而此时任海中提的建议是:他们到三层。
她皱了皱眉头,双手无力地微微蜷着:“这不是我们在下面还是上面的问题,即使我们到了上面的平台,要离开时还是得下来。”即便他们到达三层,如果需要离开,依旧要走到二层的出口。既然如此,何须费劲爬上去?
更何况,她根本不会爬树。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任海中的目光与手指提醒她朝树生长的方向探去,“我爬到上面,把他们都引上去,等他们上去后,你趁机离开,沿着我们刚才走的方向朝前跑,这一片我有印象,我们来时有经过,只要再坚持500米左右,手机就会有信号。”
听完这份计划,瞿清岚如鲠在喉。她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称得上有效的计划,对她而言是明耀的希望,但对于任海中而言,则是在劫难逃。
“你现在有体力奔跑500米吗?”任海中转过头来,望向她的双眸,才发现那双眼眶已经通红。
原来,骄傲的她虽然平日里清冷、不苟言笑,但却有一颗温热的心,会因为别人的生死而眼眶通红。他不禁心中一暖。
“有。”除了这个字,她根本无法做出其他答案。她为这份自私而羞耻,但贪生怕死的念头催促她忽略所谓的羞耻。
“记一下我家地址。”他说出一串地址,“如果我没了,帮我告诉我爸:要是对方出的钱多,就出具刑事谅解书,我不会怨他。他这辈子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喂,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瞿清岚觉得心底有股压制不住的难过在沸腾,“你一定要挺住,只要有信号,我会马上报警求救。”
任海中看着她两行泪滚滚落下,声音已经揉有浓浓的哭腔,故作无所谓得支颐一笑,“哎,我这辈子在这人世间也没什么可贪恋的了,唯一的爱好是纵情酒色,这里要找杯酒是不可能了,要不你……”
瞿清岚被他这不正经的调侃止住眼泪,瞪了他一眼,“不行。”
“亲一口就好。”任海中甚至双手抱拳作揖,放到她眼前,“脸颊也行。”
“不行。”她毫不留情地再次瞪了他一眼,“我有这方面的洁癖,不是很喜欢的人绝对不行。”
任海中无奈地将双手放回腿上,“那,抱一下总可以了吧?”
瞿清岚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低低说了声:“好。”随后,不等对方回应,她展开双臂环住他。这样的动作,她与婚纱拍摄的搭档发生过,可彼时,她心底无波无澜,几乎是机械似的,她本以为搭在任海中身上时,同样会是这样的感觉,可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身上暖热,衣布的质感丝滑。他的目光转过来,眸子里似乎填充着柔情缱绻,很陌生的眼神,却给她一种熟悉的错觉,她的心似被触碰万缕,一时间分不清虚实。
可这份怦然无法持续太久,渐行渐近的危险使她刻意打断这一刻的思绪蔓延。她收回双手:“这样可以了吧?”
“完美。”任海中朝他挑挑眉,竖起大拇指。这样的表情放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放荡不羁的感觉,反而将少年的清爽自然淋漓尽致地呈现,“准备好了吗?”
她颔首。
她依旧蹲在原地,看着他动作熟练地爬上那棵树,沿着粗壮的树根朝上爬去。她心底不由泛起紧张,溪流声使她更加心烦意乱。
任海中顺利爬至目的地,无心眷恋此处的景致,毫不犹豫地走到台阶口,朝下方大喊:“你们倒是上来呀,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瞿清岚听见那些人骂骂咧咧地朝上升台阶处走去,他就站在那里,背景是如梦幻般的岚云清流。
在这每一分秒都是黄金时间的场景中,她不再踯躅,迅疾起身、朝台阶上跑去。
所有人都朝任海中的方向走去,没有人发现她的声影。
她走回原道,拼了命地朝原定的方向跑去。
溪水声盖过她的脚步声。
她与任海中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赶来团团乌云,遮蔽住原先的灿烂暖阳。
起风了,枝叶沙沙地响,她没有回头。
还剩下300米,她握紧手机。
还剩下100米,她已经准备好拨号。
还剩下50米,如芒在背。
她抬头看了眼前方,就快要入口处,已经依稀能看见公路上疾行的汽车与缓行的行人,这样的人间烟火气息令此刻的她万分期待甚至痴狂。
她心底默念着:任海中,一定要挺住。
信号一格一格增加,刚恢复正常通讯,便有不少来电与短信袭来,她没有理会,径直拨打了报警电话。
她低着头,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安全警示牌。
毫无预兆的,她一脚落空,方向失去控制,跌入一处被枝叶遮住的洞口。坠落的瞬间,她只觉眼前尽是茫茫的黑暗,尖叫的同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任海中,再后来,意识便彻底消散。
风肆意咆哮,她的声音彻底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