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加说:“是这样。现在来看也变得合理。邓少兵对段美芸印象深,是因为他穿女装跳舞曾被对方撞见,心里一直紧张惦记。而段美芸则是本身就认识邓少兵,故意好几次坐过他的出租车。所以仅仅一眼,两个人都能认出对方。”
罗加停顿一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段美芸认出了邓少兵,因为怕被对方开车追赶,所以穿过马路后,随即把已经死去的孩子丢弃在海边。邓少兵也是事后联想到这一点,所以对7月18日晚上的事情特别心虚。”
杜学弧说:“也对也不对。”
罗加望着对方。那个片警分析起来。
“我想嫌疑人不是怕被追赶。她从东城货场的铁皮屋离开后,抱着那个死去的孩子走了不少路,根据沿途的目击证人叙述,段美芸曾在察觉自己被别人注意到后,匆匆躲开。但她始终没有把孩子丢下。我想,她应该是没想好。毕竟就地一丢,自己可能逃不掉,而丢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又不保险。”
“不保险?”
“是的,直至看见邓少兵。她不是怕被邓少兵追赶,正相反,她希望邓少兵能追过来。横穿马路后,是漆黑的海边树林,躲藏和逃逸的方法都很多。邓少兵当时开着车,无论开车还是步行,追过去都需要时间。所以她不是怕被追赶,她是主动把孩子丢弃在那里。”
刑警直起身体:“嫌疑人希望那个孩子被尽快找到?”
“我想是的。段美芸以为邓少兵会追过来,她把孩子放在树林里,因为她见过那个人穿着女人的衣服,在树林里,月光下,为身患残疾的儿子起舞。可惜她还是判断错了。邓少兵也许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对自己的孩子用心,并不代表也会对别人的孩子用心。”
罗加沉默了一秒,说:“结果邓少兵根本没去追。要不是牛祥春的摩托和出租车相撞,引来了警察,死者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会被发现。”
“别忘了,还有后排的乘客呢。”
“你是说那个叫谭淼淼的女白领?”
“我老是记不住女人的名字。”那个片警笑,“因为那位女乘客一直注视着车外,所以也看见了匆匆跑过的段美芸。正是因为她向警察如实陈述自己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抱着孩子,才让死者被更快地发现。挎在那个女孩身上的小水壶,甚至还有点暖。”
刑警说:“现场不知哪个警员多嘴说了一句,结果民众以讹传讹,在网络上传成死者被发现时还有体温。真是世事如棋。”
“可不是。”杜学弧淡淡地说,“女乘客,摩的司机,还有邓少兵,他们三个不仅仅是目击证人,其实都直接推动了案情的发展,同时也身陷其中,他们都和案件有关。”
刑警罗加呆了半晌,心里隐隐激动。好一会儿,他哂道:“行了,我承认邓少兵和案件关系匪浅,但谭淼淼和牛祥春够牵强的。你也不用给自己那些多管闲事找借口。”
杜学弧嘻嘻地笑:“被你识破了。”
早餐店的服务员见两个顾客一直久坐,占着桌子,走出来指着罗加的那碗已经变成糨糊的米粉,问还要不要。罗加摆手让他收走。杜学弧对服务员笑:“我们马上走。”对方皱着鼻子走开。
罗加盯着杜学弧:“还没说完!”
“没说完吗?”
“嫌疑人为什么希望死者被尽快找到?这件事你还没说。”
“我也不知道,得查。”
“别给我装,你肯定心里有数。”
那个片警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尤其地淡。
“我还是只能猜。也许和东城货场铁皮屋里雪柜中的线索同理。还有嫌疑人喂那个死去的女孩喝温开水也是一样。”
刑警皱眉:“你是说掩盖死亡时间?就这么简单?”
“不,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在雪柜里找到的黄色线头。”
“有线头不是很正常吗?死者失踪前身穿黄色的外套,和被发现时的穿着一样。”
“但是,死者失踪的时候,周边却没有找到目击证人呢——没有一个人曾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拉着一个穿黄外套的小女孩走在路上,监控中也没有。”
“这个容易理解,嫌疑人把孩子带离家以后,很可能马上给她换了衣服,这也算拐卖孩子的基本操作了。虽然那几天下雨降了温,但7月份披个小外套还是有些热,刚好直接脱下来……”
刑警没说下去,他已经意识到自相矛盾的地方。
那个片警淡淡地说:“既然把外套脱下来了,为什么嫌疑人把孩子放进雪柜时,又要穿回去呢?那个时候,她明明已经死了。”
罗加心里“咚咚”地跳,他想抗辩说,也许还有些未知的中间环节,那孩子在遇害前又重新穿上了外套,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并非如此。
杜学弧说:“其实你也心里有数。”
罗加沉声问:“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不知道,现阶段我们只能猜。嫌疑人把死者放进雪柜,又给她穿上衣服,抱出来之后,途中喂她喝温开水,最后把她搁在海边树林,希望她尽快被发现,我猜想都是基于同一个因由。”
那个片警转头望着小镇老街,说道:“而这是全部事情的原生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