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刺杀与被刺杀

　　使团出行的名单里，就这样多了两个孩子，当阿斯愣与孟根图雅找到哈尔巴拉的时候，那个魁梧的少年已经百无聊赖到吃草根了。见到两个相熟的朋友，哈尔巴拉才重新焕发生机，他兴奋的问阿斯愣：“你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阿斯愣也没有对朋友隐瞒，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二人。

　　阿斯愣对哈尔巴拉说：“到了图拉部，我们和将军会一起制造出你逃掉的假象，等你回到你父亲的身边，我们再偷偷潜入西方使者的蒙古包旁，待到深夜，一起出手，你我冲杀，孟根图雅远程射击，就可以完成任务。”

　　哈尔巴拉的血液又热起来，他觉得这个计划比当初在乌恩和那日松的手上抢孟根图雅更刺激，更有意思。

　　随着夜色的逐渐降临，寒风吹来时，哈尔巴拉紧了紧衣领。

　　阿斯愣跟孟根图雅正笑着从使团的人手里接过食物，回头向着他走来。哈尔巴拉忽然一怔，他想起今天下午阿斯愣的计划，里面似乎又一点奇怪。

　　当阿斯愣与孟根图雅提着食物走来时，哈尔巴拉罕见的没有接，阿斯愣看鬼一样看着他，说你竟然也有不急着吃的时候？

　　哈尔巴拉没有笑，他压低声音问：“既然我和你们都能从将军的手里逃出来，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冒险刺杀西方的使者，为什么不能回到我爹的部落里，我安心当我的贵族，你也会成为我最好的安答，这不好吗？”

　　阿斯愣顿了顿，继而他拍拍哈尔巴拉的肩头，目光望向部落里一直猎猎飘扬的大旗，“因为我们不够强，西方部落去年也输给这里了。当我们背信弃义，当部落里再次动兵，无论最终图拉部会不会再次迎来和平，我们一定会死。哈尔巴拉，这世上没有不冒险的安宁，也没有不经历战争的和平。”

　　哈尔巴拉深吸口气，他的目光遥遥望向使团前方的将军，低声说：“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同意跟我们一起做戏的吧？”

　　阿斯愣点点头，这是强者的自信，带来人质本身就是一种猖狂的威胁，愿意把人质放走，更是无与伦比的自信。哈尔巴拉深深叹息，他与阿斯愣一起看向使团里的那面大旗，他再次发出了儿时的感慨，“假如我们能有这样一面旗，你说该有多好啊。”

　　从天而降的大雪拖慢了使团行进的步伐，将军有条不紊的安排人手，无论是取暖还是临时的住所，打猎还是分发食物，每一项都井然有序。

　　但阿斯愣始终放不下心，他前往将军的帐篷，询问以这样的行进速度，会不会当我们抵达图拉部的时候，西方的使者已经离开了。

　　将军笑着安慰他，说：“放心吧，其实部落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强大，早在西方的使者还没有抵达图拉部的时候，首领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的本意就是要提前去到图拉部的西方，截杀对方的。只是路途遥远，天气多变，对方的使团确实也有可能提前到达图拉部。所以当你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才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阿斯愣目瞪口呆，他生平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这一行之中，最没心没肺的当属孟根图雅，等阿斯愣从将军的蒙古包中出来之后，孟根图雅还在拉着哈尔巴拉打雪仗。后来孟根图雅还悄悄告诉阿斯愣，她这是在为哈尔巴拉转移注意力，使他不要一直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之中。阿斯愣能怎么办，只能独自从将军那里要来地图，苦苦研究路线。

　　当使团到达图拉部的时候，哈尔巴拉的父亲仍旧很热情，东问西问，旁敲侧击，想知道为什么大部落的使团会忽然带着自己的儿子到来。

　　将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还请首领带我们参观一下部落，或许就能知道我们为何会突然前来了。”

　　哈尔巴拉的父亲神色不变，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竟然还真的带着使团参观了一圈。阿斯愣始终注意观察着图拉部的众人，他想如果西方的使者前来，一定会藏身在牧民之中，聚在临近的蒙古包里。

　　但他一一观察图拉部的牧民，竟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协调、或者举止怪异的人群，难道西方使团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抵达？趁图拉部的首领去吩咐属下安排晚宴，阿斯愣才有机会凑到将军身边，问出自己的怀疑。

　　将军笑了笑，拍着阿斯愣的脑袋，“你还是太年轻了，西方的使者为什么要聚成一群？”

　　阿斯愣恍然大悟，只要他们零散的分布在贵族和牧民之中，外人就很难分辨出。将军又叮嘱他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来自西方的使者会重新聚集到同一个帐篷之中，那时是你的机会，你可不要错过。”

　　阿斯愣缓缓点头，得到消息的他再次举目望去，才发现之前笨手笨脚挨骂的贵族仆人，脸上却没有多少惶恐的表情，正在处理腊肉的少年，熟练之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这些情况虽然不太显眼，但本该成为怀疑的对象，阿斯愣仔细甄别着怀疑对象，准备在晚上直扑黄龙时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将军的余光也注意到了阿斯愣的举动，他暗自微笑起来，这个孩子果然与众不同，前任首领的目光独到啊。

　　苍茫的夜色很快吞没了光明，篝火取代了晚霞，又与夜色展开了新一轮的对抗。

　　一只肥硕的黄羊吃光之后，图拉部的首领终于忍不住，向将军开口询问哈尔巴拉的下落。

　　将军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哈尔巴拉究竟会去往什么地方，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而是你来决定的。”

　　图拉部的首领目光闪烁不定，他笑着问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平静的告诉他：“你的事已经露了，我带着哈尔巴拉过来，就是要给你看看，问一问你，究竟还在不在乎儿子的性命。”

　　这番话说得气势磅礴，压迫力十足，四面都是图拉部的勇士，将军就稳稳的坐在篝火前，渊渟岳峙，一边喝酒一边娓娓道来，就像是去隔壁家里做客，告诉他我今天打猎收获了几只苍狼。

　　图拉部的人屏住呼吸，一时间热闹的晚宴只剩下篝火的噼啪作响，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将军与图拉部首领的脸上。

　　似乎只要图拉部的首领一声令下，就有刀光剑影。

　　图拉部的首领沉默片刻，忽然绽出一阵大笑，他把酒杯推向将军，笑着说：“误会，肯定是误会！将军既然来了，自然也能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西方的使者，我哪敢冒犯将军呢，美酒佳肴过后，将军大可再带我儿子回去就是。”

　　将军的手轻轻晃动，没有与图拉部首领递过来的酒杯相碰，他淡淡笑道：“如果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

　　各怀心思的晚宴又在夜风中恢复了喧闹，只是这次的喧闹很快也被凄厉的鸣镝惊破了，众人猛地站起身来，图拉部的勇士甚至纷纷拔出了佩刀。

　　刀光晃动篝火，将军的脸上明灭不定，缓缓站起，极目远眺，鸣镝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们使团放置行李物资的蒙古包。

　　他回头看着图拉部的首领，对方的脸藏在火光与刀光之后。

　　时间回到几分钟以前，阿斯愣收拾好了刀箭，与哈尔巴拉对视一眼，深吸口气踏出蒙古包。

　　今夜月光诡诈，月色之下，阿斯愣眯起眼睛，他见到一个本该在远处放风的姑娘正在狂奔回来。

　　孟根图雅一边奔回，一边朝他们大喊：“跑！快跑！西方部落的人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