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4）

　　17、夜。看守所房内。

　　刘金鱼头上缠着绷带，在床上躺着输液。

　　矮个子女犯：“侬真傻，好死不如赖活着，侬是自找罪受。”

　　高个女犯：“是啊，看她撞得那么厉害，怪可怜的。”

　　刘金鱼昏迷中渐渐醒来。她晃了几下头：“俺这是在哪？”

　　矮个女犯：“醒了、醒了，她醒过来了。”

　　高个女犯：“你快吃点东西吧，都两天没吃了。”

　　刘金鱼望望三名女犯，明白过来了：“天呐，俺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快放俺出去！来人哪，放俺出去！”

　　女犯：“快歇歇吧，喊有啥用？”

　　刘金鱼叫喊不止：“俺冤枉啊！俺冤枉啊！你们让俺去死！”

　　夜深人静，刘金鱼的喊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18、县城广场。人山人海。

　　悬挂的“全县审判大会”的牌子格外醒目。

　　刘金鱼和其他犯罪分子，胸前挂着个大牌子，跪在主席台上。与其他犯罪份子不同的是，别人都低着头，她却昂着头。

　　台下。女儿娥子、儿子海元和西戌村的乡亲们都默默地望着她。

　　儿子和女儿拼命地往前挤。

　　主席台上，宣判人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送入人们的耳畔:“刘金鱼，女，现年51岁，涉县西戌村人。犯投机倒把罪，倒卖国家生产物资和生活物资：拖拉机、柴油机以及缝纫机和麸子，牟取暴利3700多元……”

　　台下。西戌村的乡亲们一片哗然。

　　“天呐，这是哪有的事？”

　　“什么拖拉机、柴油机，简直是胡说八道！”

　　海元：“诬蔑，我们要上告！”

　　台上。刘金鱼挺胸抬头大声呼喊：“乡亲们哪，这是瞎编乱造的，俺冤枉啊！俺冤枉啊！”

　　台上台下一片混乱。

　　宣判人员：“快，把犯罪分子刘金鱼押下去！”

　　刘金鱼高喊：“俺冤枉啊！俺冤枉啊！”

　　儿子和女儿挤出人群哭着向刘金鱼追去：“娘！娘！”

　　19、县委大院门前。

　　西戌村的一帮乡亲们在吵吵囔囔。

　　“放我们进去，我们要找李书记。”

　　“刘金鱼是冤枉的，我们要给她伸冤！”

　　20、县委书记办公室。

　　县委办公室王主任推门进来：“李书记，西戌村上访的人又来了。一个多月了，天天有人来，说什么也要找你，要为刘金鱼伸冤。”

　　李书记：“噢，我一会儿有个会，你先接待一下，开完会我再找你。”

　　21、县委王主任办公室。

　　室内坐满了反映情况的群众。

　　王主任在记录。

　　一青年人拿着报纸：“刘金鱼买麸子，是为烈军属发展养猪事业，属扶贫济困，按报纸上说的精神，这不仅不是犯罪，而且应该大力提倡，应该受到表扬。”

　　一戴眼镜的老年人：“俺那儿穷。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三天不吃糠，心里没主张。粗糠拌野菜，清汤照月亮。’自从他婶子从河南买来几车麸子，俺村40多户烈军属通过养猪，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生产队也发展起来了养殖业，每个劳动日的工值，由原来的三毛钱，提高到了七毛钱，为群众可是办了件大好事，是符合现在中央政策的。说她倒卖拖拉机、柴油机，那都是没有的事。”

　　一妇女：“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了良心的人瞎编的。王主任，你如果不信，那你就去俺那调查调查。俺们要是说半点瞎话，天打五雷轰。”

　　王主任：“你们今天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一定尽快向李书记汇报。”

　　22.夜。县委书记办公室。

　　王主任：“根据你的指示，就刘金鱼一案我们成立了联合调查组进行了调查。关于倒卖拖拉机、柴油机的事确实没有。关于贩卖麸子的事，主要是刘金鱼看到烈军属生活困难，想让他们发展养猪业，改善生活，便从河南购买了几车麸子。但她确实是按原价卖给了烈军属，不是烈军属的，每斤高出三分钱作为运费，比咱这儿的价格还贱三分钱，所以，不存在牟取暴利的问题。造成这个冤案的原因是，村里个别干部对她有成见，再加上公安部门有些同志受极‘左’流毒的影响，偏听偏信。”

　　李书记:“噢。是这么回事。”

　　王主任：“这是调查报告，全写在这里面了”

　　李书记:“好，我再仔细看看。”

　　23、涉县，看守所。

　　女公安打开房门:“刘金鱼，请出来。”

　　刘金鱼慢慢从黑洞洞屋内走出来。她表情麻木，非常憔悴，像变了一个人。

　　男公安：“请在上面按个手印。”

　　刘金鱼不解地:“俺没罪，又按啥手印?”

　　女公安：“这是无罪释放证明材料，按个手印就可回家了。”

　　刘金鱼:“是真的?”

　　女公安:“是真的!”

　　刘金鱼慢慢地按了手印。

　　男公安：“西戌大队社员刘金鱼，1978年11月22 日，因投机倒把罪被拘留。经查证，刘金鱼倒卖麸子，从中部分渔利，有一定错误，但构不成犯罪。遵照党的实事求是的原则，应予释放。”

　　特此通知

　　涉县公安局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一日

　　(回忆完)。

　　24、全国妇联张紫君办公室。

　　刘金鱼擦着眼泪:“回到家里后，大家都劝俺再到县里去找。乡亲们说，没有罪为啥给抓进去折磨了92天? 通知上说有一定错误，错在哪儿?为烈军属帮忙帮错了?为啥不承认抓错了人?应给予彻底平反。俺思前想后，觉得算了吧，得理也得让人，老虎也有个打盹的时候。可是俺万万没想到，回到村里后，妇女主任不让当了，妇女会也不让参加了，县妇联委员也给挂起来了。更可气的是小三海元当兵，因俺的事，他们连名都不让报。俺要求彻底平反，你们可要给俺作主啊!”

　　张紫君气愤地:“真是太不像话了!‘四人帮’虽然粉碎了，但极‘左’思想的流毒在你们那还没有完全肃清啊!不过，要彻底解决问题，还要靠当地政府。全国妇联是一个群众团体，不是国家行政机构。但保护妇女的合法权益，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对你反映的问题，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我们将你反映的情况整理成材料，再转到当地政府部门去。”

　　刘金鱼:“那好，俺给你添麻烦了。”

　　张紫君:“可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刘金鱼:“俺回去了。”

　　张紫君:“你放心回去吧!慢走。”

　　25、夜。一列火车鸣叫着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