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越吓得心脏差点骤停,几乎是扑过去的。
“王爷,你怎么了?”
秦宿没理她,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似乎觉得这声音有些讨厌。
季清越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支白也瘦的手一看,发现王爷的手腕上多了一道划痕,不算很深,一直在流血,而深色的床褥上就有一把匕首,是她之前看到过的那把,刀刃处残留的血迹。
自残。
季清越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隐约猜测出,这王爷是头太疼了,便用其他的地方的疼痛转移注意力。
她转过身,去屏风外找到了凉水,用茶杯倒了一杯,拿回来,往王爷的脸上一波。
正因头痛烦躁不堪的当即就被凉醒了,睁开眼,墨一般的眸子里有残留的暴躁隐忍,也有新涌出来的茫然,显然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季清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压抑着一种愤怒,却又和寻常人看他时涌出的愤怒不太一样。
秦宿坐起身来,先是看了眼手腕,微微蹙眉,又抹了把脸上的茶水,再看向小孩,语气沙哑,“出去。”
小孩不听话,先是扔过来一张帕子,要王爷自己擦干净,再找房间里找到医箱提过来,搁在一旁后搬了张红木圆凳子过来,十分豪放的坐下来,冷声问他,“王爷,是要下官给你包扎还是请大夫?”
秦宿有些茫然的捏着帕子,似乎也惊讶居然会有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他抬眸去看小孩,从那双亮亮的猫儿眼看出了压抑的愤怒,他明白了,这种愤怒是在指责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迫于他的威压产生的不满。
秦宿没吭声,就是觉得烦躁,也不想被小孩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抬起还在流血的手指着门口,“本王让你出去,还想不想查案了?”
小孩抿唇看着那只手,脸色微微泛白,似乎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她也恼,狠狠的瞪了王爷一眼后,自己拿出绷带,又翻捡出了一瓶金疮药。
“用这个吗?”
秦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戾气和暴躁,这是他一般要发狂的前奏。哪知这火还没发出来,小孩就十分蛮横的把他给按在床上,自顾自的处理那伤势。
看这手法,有些熟练,就像是经常这么做过。小孩以前也经常受伤?谁敢欺负这小孩?毕竟失血了,再英明再阴鸷的王爷,此刻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连不到他肩膀小孩都能把他按回去。
王爷的沉默就是小孩的嚣张。
原本只是抿唇处理伤势的季清越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碎碎念起来,大意就是,王爷这么精贵的身体,怎么能够不爱惜?知道血有多重要吗?一滴血要花费许久的功夫才能够补回来呢?哪有人放血跟闹着玩似的?
碎碎念还不够,趁着王爷没有反抗的意识,季清越还趁机将袖子撩得很高,发现上边斑驳的痕迹。
她眼尖,脑瓜子又聪明,从伤口的痕迹、位置、深浅、数量,就可以推断出,这有的伤是别人弄的,有的是王爷自己弄的。
别人下手就是拳打脚踢,再不然就是手抓嘴咬,也可能用利器,但准头不对,留下的伤口很丑。而这个世上,能够如此长期伤害王爷的,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她就觉得心口那地方沉甸甸的,还有种针扎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眼眶有些热。
处理好这伤口后,她才去看秦宿,发现这人在这种碎碎念下居然睡着了,乖巧躺着,另一只手垂放在身边,神色比之前平静了很多。
她站起身来,又够着脖子,偷偷去撩开秦宿的衣领子,果不其然看到了还未散去的於痕,很深很深,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出发前一日偷偷潜入王府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当时王爷的声音很不正常,是一种被迫的沙哑。后来次日相见,对方的衣领子就竖得老高,不像之前,还装风流,会微微露出白皙的皮肤。
如今一看,猜想得到了验证,她的跟也跟被什么捏住似的,怪难受的。
“王爷。”
她轻轻唤了声,没人理,季清越无声的叹气,又想离开,余光瞥见对方眼底的青色,又停住脚步,嘟囔,“真是欠你的,我为什么要服侍你呢?”
若她真的想,就算是皇上,其实她都不会给面子,左右就是一死。她在努力扮演一个十六岁的季清越,可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拒绝这种扮演。
微微弯腰,两只手已经探出去,在秦宿的两额处轻轻的按了按,略微停顿后,季清越才神色如常的给他按捏了一会,直到他睡得深沉后,做停手。不过人也没真的离开,而是出门胡乱吃了口,便拿着一本书坐回来,守在床边,看会书,看眼王爷,发现对方又开始皱眉后就放下书,上前去给对方揉揉太阳穴。
这算是秦宿多年来,睡的第二场好觉,也是头疾犯后,第一次还可以安然无恙的入睡,也没有沉重压抑的梦境来袭。
直到正午,他才悠悠转醒,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抬手要揉揉额头,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压住了。他撩了撩眼皮,看过去,发现是小孩,居然趴在了床边睡着了,似乎还有些生气,鼓着脸,脸上肉嘟嘟的,小嘴也撅起来,一副要骂人的样子。也许是害怕压住他左手的伤口,刻意隔开了距离,不过还是压住了袖子。
他盯着这小孩看了还一会,才将目光挪到包扎好的伤口上。可以确定,这伤口包扎都很好看,是老手。
这位王爷想到了难得的好觉,又伸出右手摸了摸,觉得好似没有以前那般紧绷,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他又盯着这灵气十足的小孩看,这小孩是真的很奇怪。初见的时候就在睡觉,睡得还很香甜,当是只觉得他是和很乖巧老实的孩子,初入官场,指不定就会被人欺负去了。后来在王府见面时,才算是真正认识对方,也知道这孩子并不老实。
是不老实,可心跟那双眼一样的干净。
他也无声的叹了口气,小孩不怕他这一点是很奇怪,可他纵容小孩这一点,也很奇怪,简直不符合他安平王京城双霸之一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