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显然是清楚安平王的性格,一直等到这边用膳结束后,才来告知他们有情况了。
“应该是跟踪季三郎来的。”
季清越才把那杯牛奶咕噜噜的喝完,闻言,顾不得抹去唇角的白色浮沫,睁大眼看向他,“跟踪我?冯家村的村长应该会派人跟踪我,可我被我甩掉了。”
护卫:“您出来后就知道了。”
被护卫们抓住的一个人,是个腿脚不便的年轻人,大概二十来岁,然而双眸尽是苍凉,还夹杂着恨意。他衣衫褴褛,却有一股文人的气质,看向季清越几人的眼神十分平静。
秦宿端着杯热茶坐在一旁,翘起了二郎腿,似以实际行动表明,我不破案,我只是来请大夫的。
季清越拧着眉头盯着这个年轻人看了一会,“你是,冯新的哥哥?”
年轻人动了动嘴唇,良久才苦笑,“我哪来的资格做他的哥哥,一个秘密害死了母亲和弟弟,我又有什么资格做哥哥?”
季清越确定了,眼前这位落魄的跛脚文人,就是冯大郎冯远。
季清越立马请他坐下,才说,“如果我所料没错,你家的大火是人为。”
对方颔首。
“你弟弟也并非是个胆小怕事会自杀之人,对吗?”
对方又颔首,满目的苍凉和悲伤。
“既是如此,与你何干?分明是贼人要害你们,错的是贼人。”季清越义正言辞,“而你口中的秘密,分明是扳倒这坏人还你的母亲和弟弟公道的武器!”
冯远长久没说话,毕竟季清越问这话,就是要问他知晓的那个秘密。
一旁的秦宿换了杯茶,掀起了眼皮,冷冷的看了这边一眼。
“你躲藏多日,却是在今日跟踪他而来,不就是觉得他是唯一的希望吗?藏着掖着不矫情?”
季清越回头朝着他摆手,意思是,别刺激人家一个才丧母丧弟的可怜人啦!
“哼!”
安平王别过脸,不理睬他们了。
冯远仔细打量秦宿,十分肯定的说,“这位是贵人。”
他又看向季清越:“而你是正义之士。”
冯远并没有矫情,他坦白了大火那日之后的所有事情。
火势起得奇怪,几乎就是专门烧他家的。不过,放火的人大许不知道,他入夜后腿脚会痛,为了不让母亲痛心,时常出门在林子深处的草屋里看书。
那日,他察觉到大火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冯远面容苦涩:“知道村长为何会提防来询问我家事的人吗?”
季清越拧着眉头:“你家大火和他有关?”
冯远摇头:“因为他知道我没死。”
季清越睁大眼。
冯远又解释,那日救人不及,他躲在林子深处看着村长带来来救火,只从火场里拖出了冯母的尸体。即便如此,村长还是按着两人皆死的状态办了葬礼。且此后极为警惕外人询问他家的事情,估计是怕有人来查着火的事,同时也怕有人发现他没死。
“他是一颗棋子。”
此后冯远拖着残破的身躯去了京城,结果发现弟弟自杀,悲痛欲绝,却苦无证据,只能回到守着母亲的墓地,同时偷偷换了墓碑。
“若是真心想查,肯定会寻到蛛丝马迹,若是要灭口,只会来杀我。”
冯远这算是以身犯险了。
季清越惊呼一声,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几封信,拿回来后打开。
“我说那字迹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你的字迹。”
看到熟悉的信件,冯远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宿突然说:“就没其他人来查过这件事?”
冯远摇头。
秦宿嗤笑:“难怪这小孩一来,你就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
冯远解释并非如此,他去京城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那个时候已经发生了季清越被下狱的事情,他不知后续,却又在冯家村看到了季清越,便觉此子有才有勇有谋。
安平王指着季清越:“就这个小矮子?”
小矮子不理他,她的重点全在冯远知晓的秘密之上。因为这个秘密,冯远的两个亲人都离世了。
冯远忍不住拽紧了自己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我虽因身体残疾没能参加科举,但当年还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窗,其中一人,在相州府衙当小吏,算是给推官打下手的,会负责一些文书工作。将来有机会也许可以升到主簿。”
对于没有权势的人,在地方从小官做起,晋升前途比在京城还要光明一些。京城那就是个龙潭虎穴,还错综复杂,走错一步,便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卫家的大案之后,我那个同窗虽然觉得可疑,却也没有多想,毕竟案卷做得很漂亮,从证词到证人、证物完美无缺,犯人自己也承认了画押了,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后来,他和府衙的一个仵作喝酒,那仵作酒后透露了一件事。”
与态度漠然的安平王不同,季清越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听到此处,她紧张的问,“哪件事?卫家大案另有隐情?”
冯远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后才说:“那名仵作和其他几个人是一起去尸检的,他并非主要负责的那个人,却也看到了,卫家的人,不是被毒杀的,而都是一刀封喉。”
房内死一样的寂静。
季清越好一会没说话。当心中的猜测成真后,她不觉得松了口气,而觉得后怕,觉得沉甸甸。
这也是她做过的最糟糕的设想,卫家的大案,郑文扮演的角色说不定只是推波助澜,而真正的源头,和府衙有关。只有府衙才能够一手压下真正的惊天大案。
这还不算远。
冯远的同窗知道这件事后,日夜不能寐,后来发现那名醉酒的仵作失踪后,便写信给冯远说明了这一切,表示自己会查下去。
季清越的声音有些抖:“那你的同窗呢?”
冯远一脸悲痛:“我收到信后,偷偷去打探过他的消息,他也失踪了。”
也许是和那仵作一起,被灭口了。
秦宿突然说:“也许他只是害怕逃跑了呢?”
冯远一愣,没回过神来。
注意到王爷脸上的恶劣和阴沉,季清越很认真的和他分析,“首先,假设他是逃跑了,而能够做到一刀封喉的,都是功夫不错的。凶手可做到悄无声息,又如何追踪不到一个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