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曲江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徐阶见他不再继续，点头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回你和肃卿没丢掉性命已经算是咱们赚了。
离渊，将你写的书稿拿来给老夫看看。
要是写的不好，老夫这个做恩师的可得打你几板子。”
曲江闻言，将早已写好的两份书稿分别递给了徐阶和坐在次位的李春芳。
要说大明的官场就是如此真实。
第一次他与李春芳见面的时候，连杨继盛都是先介绍张居正然后才介绍李春芳。
但张居正才刚被徐阶舍弃，这连坐次都变了。
徐阶和李春芳两人看的十分仔细。
当他们同时看完一页后，李春芳带着几分恼怒道：“离渊，你现在是名满京城的会元，怎可写出这么污秽的书稿来。”
曲江被这话问的也是一愣！
李春芳今天智商不是挺在线的么，难道是没看出其中的玄机？
而徐阶此时明显心情大好，笑着道：“子实，你误会离渊了！”
“恩师，这……这书萎靡至极，学生实在看不出有哪里好……”
徐阶见李春芳是真不明白，笑着道：“严世蕃的字是什么？”
“东楼啊！”
只见李春芳说完这话立马羞红的低下了头，显然是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
徐阶见状笑着摇了摇头，再次专心看起了书稿。
倒是李春芳在看书稿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朝他漂上两眼。
等二人都将书稿看完许久，徐阶才开口道：“子实你是上届的状元翰林院编修，这书可有哪里需要修改？”
李春芳见徐阶问他，摇了摇头道：“学生不才，觉得此书无需修改。”
“哎，教不了啊！
老夫也曾再翰林院修书十六年，就算是大儒文章老夫也能修改一二，但这本书老夫却不知道从何改起。”
曲江听到徐阶这声感叹，心中无比得意。
不过就在这时，张居正却指着书稿道：“你和王凤洲有仇？”
曲江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据说这《金品梅》据说是王世贞父亲被严嵩所害后，闭关三年才写出来的。
而这王世贞同他们一样都是徐阶的学生，在场的众人自然是知道王世贞的文风。
曲江没敢犹豫，急忙辩解道：“想必大家都听过‘南徐北王’这个说法吧？
那被成为‘南徐’的徐渭是我好友，要是我借他的行文格式发书，怕是徐兄会直接打上门来。
所以我写书的时候只能借用‘北王’的行文格式了……
不过我这书用的是兰陵笑笑生这个笔名，应该不会牵扯上凤洲师兄吧？”
其实这话曲江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王世贞不喜名利又出生官宦世家，虽拜了徐阶为师，却一直窝在翰林院中精进学问并不参和朝堂中的事。
以前他没想到这点，但要是这书一发，怕是会把王世贞也给拉下水。
徐阶估计是也想到了这点，皱眉了许久道：“子实，你去将这书稿交予凤洲并将事情如实相告，怎么决定全看凤洲自己心愿。”
李春芳闻言为难道：“恩师，凤洲的性子离渊不知道您还不知道？
书他肯定是会发的，但是离渊可就惨了。”
这话说的曲江汗毛倒立，有些心虚的道：“他也会打上门来？”
李春芳闻言摇了摇头道：“这是打一顿能了事的么？
要是不出意外，他会赖在你府上三年五载的，等什么时候他觉得在学识上胜过你了，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我勒个去，这徐阶收的都是些什么奇葩啊！
“子实你还是去吧！
凤洲虽然胡闹了些，但却有真才实学。
他要是赖在离渊府上，离渊也能向他讨教学问。”
曲江听到这话很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自己TM怎么就拜了徐阶为师呢？
这才当徒弟没几天，卖起来那居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难道他良心就不会痛么？
李春芳倒也干脆，拿起一份书稿就走了。
曲江看着远去的李春芳，无奈道：“恩师，那王凤洲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子实还是怕你被吓着说轻了！
当初他拜我为师后，老夫也就心血来潮给他讲了段《大学》，可这就让他在为师府上赖了两年多啊！
要不是老夫和他父亲有些交情，凤洲那小子还不知道要赖上多久呢！
对了，你可别想着算计凤洲，他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你还要厉害。
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吧，要是你们能联手，那才是我大明之幸。”
曲江没有想到徐阶对王世贞的评价这么高，倒也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杨继盛似乎也很赞同徐阶的观点，笑着道：“凤洲兄与你父也是同年，一会见到，你可要称他为伯父。”
这点曲江还真不知道！
说起这个来，上届的科举竞争是有多激烈啊！
整个大明朝的名臣，有一多半都出自这嘉靖二十六年科举。
徐阶闻言笑着道：“凤洲也才二十叫伯父太过了些，你还是叫师兄吧。
可惜你爹进士考了五次，要不然你辈分就不至于这低了。”
其实提到这事曲江也挺头疼的，他爹的同年现在很多都在翰林院中，怕是等殿试一过，他的长辈都能从东直门排到西大街去。
“恩师，这次既然有圣上插手那袁炜会不会也跟着脱险啊？”问话的是张居正。
徐阶似乎根本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冷笑道：“翰林院掌院之位老夫绝不会让他落入严党的手中！
不过老夫估计严嵩会将袁炜调到六部中去吧。”
“不会是六部，学生要是没猜错，严嵩会为他谋国子监祭酒的位子。”曲江连忙道。
其实当高拱被打的那么惨的时，曲江就已经怀疑了严嵩父子这么做的用意了。
刚才被徐阶那么一提醒，曲江敢肯定严嵩是想让袁炜以国子监为跳板，一举进入内阁。
袁炜他现在是正五品的翰林院掌院，不管调到六部中的哪一部都只能当个给事中。
而六部的官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严嵩要是指望袁炜靠熬资历当上个侍郎，位列六部九卿之一，怕是他坟头草三尺高时都不一定能等到。
徐阶此时也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点头道：“老夫差点就又让严嵩父子钻了空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