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触目惊心的初遇

　　凌晨三点十五分，菲律宾马尼拉，一地下拳击场内。

　　“Lisha!Lisha!”

　　“Anke!Anke!”

　　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在这个四方形的拳击台上，左边对角线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种女人，只有额头的位置受了一点伤，看上去兴奋昂然，用看猎物一样的眼光看着对角线右边的女孩。

　　这一刻，代号叫“Anke”的中国籍女孩莫子瑜的脑袋已然变得一片空白。她隐约记得自己刚刚一直被Lisha各种吊打，额头和嘴角破了，两只眼皮肿了，两边脸颊……应该也已经凹下去了。汗水与血水交织一起沿着眼角快速地滴落。很快，她闻到一股腥热——她还被打得流鼻血了。

　　下一秒，lisha看准时机，像只野兽飞扑而来，莫子瑜只觉一阵黑影从天而降，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被对方用一种势如破竹的蛮力给掼倒在地。幸好，她快速地侧过脑袋，Lisha的拳头落空——要是躲不开这一拳，莫子瑜敢肯定自己的鼻梁骨要被打断了。

　　很快，她们二人纠缠成一团，lisha不停攻击，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莫子瑜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是的，她也已经放弃挣扎，双手抱着脑袋，努力地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Bitch!”耳畔，一句脏话十分清晰地钻入耳膜，莫子瑜的眼角无声无息地跌下一颗眼泪。

　　……

　　从来不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煎熬，又是这么漫长。

　　当裁判宣布比赛结束，胜方是lisha时，场内再次掀起巨浪般的欢呼声、叫唤声。

　　震撼得要把这个场馆给炸掉一样。

　　自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数不清的黑影从台下越过橡胶带跳上拳击台，他们发泄一般、疯狂地对着还躺倒在地的莫子瑜拳打脚踢。

　　莫子瑜一边被痛揍一边暗暗祈祷：神，请您行行好，保佑我不被打死吧！

　　下一秒，黑暗再次袭来。

　　……

　　外面天亮了。

　　所有人都散去了，清洁阿姨已经在打扫现场，经过莫子瑜身边的时候，只是若无其事地走过，并不在乎躺在地上的女孩是生还是死。

　　不多久，莫子瑜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不知被什么糊住，没办法完全张开，只能透着一条缝看着这个世界。

　　远处，有脚步声走近，“这次表现不错啊。”对方用夹杂着菲律宾口音的英语说道，“你这次帮老板赢了不少，喏，这是给你的酬劳！”

　　八张百元美钞天女散花一般飘落到莫子瑜的身上，她连忙伸出手，把这些都捞到自己胸前。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抓得手背青筋尽现。

　　“1，2，3，4，5，6，7……”莫子瑜觉得不对，“多了一百。”她气若游丝地说。

　　“呵，老板给你的小费。”

　　是的，莫子瑜不仅是个业余拳击手，还是千千万万为了钱而不惜以身试法打黑拳的其中一个人。

　　她刚刚是故意输给那个lisha，但那个女人还真的想要把她弄死，从开场到结束，真把她往死里打。

　　幸好，她命硬，没被打死。

　　莫子瑜的举动惹得那个越南人笑话，“哟，伤这么重，捞钱的动作还蛮快的。”

　　“……帮我谢谢老板。”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我会。”说完，那人吹了一声口哨，便扬长而去。

　　地下拳击场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每次通宵干完活，莫子瑜都会去那边坐坐，但从来没有消费过。

　　这一次，老板施舍她多给了一百块，她拖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身体，破天荒地要了一小杯现煮咖啡和一个汉堡。

　　然后，旁若无人的，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郑胜文是被一阵交头接耳的说话声吵醒。

　　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面积很大，位子很多，加上靠近车站，一到晚上，就变成很多流浪汉或者无家可归的人的“天堂”。

　　这是郑胜文在这家麦当劳留宿的第十个晚上。被说话声吵醒以后，他下意识循着声源看了过去——点餐台前，几个员工一边齐刷刷地看着同一个方向，一边吱吱喳喳地说着什么。

　　然后，郑胜文也看了过去。

　　只看到一个明显是女人的背影，埋着脑袋在吃着东西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看了一下时间，还早着，郑胜文翻了个身，打算再小睡一个小时。再过一个小时，他准备坐汽车到附近的奎松城，去朋友李奥那里落脚一段时间。

　　总不能每天都睡在麦当劳吧！

　　然而，员工们肆无忌惮的讨论声太吵了，郑胜文有点不耐，让他奇怪的是，被几个人热闹地议论着，那个女人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郑胜文翻遍身上的口袋，最后找出几个钱币，刚好能买一小杯现煮咖啡。他打算买完咖啡以后，顺便提醒一下那几个人，公开场合里，不要随便议论别人。

　　怪没有道德心的。

　　“天啊，她是被男朋友家暴了吧？”一个最近才来上班的女孩问道。

　　“应该不是，旁边不是有一家地下拳击场么……”一个肥胖的女人煞有其事地说道。

　　待走近，郑胜文才听清这几个人在说什么。地下拳击场？他对他们说的所有内容都不感兴趣，但久违地、再次听到“拳击”二字时，他的身体产生意想不到的反应。

　　然后，他像是电影慢镜头一般，缓慢地转过身去。

　　然而，郑胜文根本来不及看清这个女孩的长相，只听到一声响亮的“扑——”，是她整个人不省人事地栽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Oh my god！！！”

　　郑胜文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把莫子瑜扶起来的时候，他一手都是粘稠的温热——都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血。

　　十分吓人，触目惊心。

　　“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啊！”是郑胜文气急败坏的声音。算了，把她抱去医院还快一点儿。

　　……

　　一个小时以后，距离麦当劳与车站不远的一家小诊所里。

　　郑胜文看着灰白色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他买的汽车票时间早就过了，也没时间跑去车站改签，所以只能作罢。

　　躺在里面的女孩还没醒。

　　直到坐在这里已经很久，郑胜文都没搞明白，他怎么就这么好心地把一个不认识、甚至看不清长相，不知道是美女还是野兽的女孩送来诊所。他料定女孩也没几个钱付得起医药费，所以只能带她来到小诊所。

　　幸运的是，小诊所在地下拳击场附近，所以这里的大夫和护士对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伤者早已见怪不怪。

　　在等待的过程中，郑胜文被一个年轻的护士盯着看了很久，于是，他向那护士打听了一下麦当劳店员说的那家地下拳击场。

　　“基本上一周会有两次比赛，从凌晨打到通宵，门票只要20比索。很多人都喜欢看。”护士脸红着说，然后竟还无话找话地问，“你也想去看比赛吗？”

　　郑胜文摇摇头。不想，从此以后都不想。

　　“伤者醒了！”

　　听到人醒了，郑胜文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往里面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孩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在看他。

　　眼前的男人个头有一米八零以上，长得高大又健硕，脸很瘦，短发也乱糟糟的，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十分明亮。

　　郑胜文心里一沉，拳脚无情，他很少看到女孩打拳这么拼命的。

　　“大夫说你差点被打得脑震荡，你起码得养一个月才能继续打拳。

　　“不过你可厉害，被打成这样竟然还能走到麦当劳那里吃东西。”

　　莫子瑜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珠子缓慢地动了一下。郑胜文讪讪的，他很少搭理别人的事情，更不会多嘴，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刚送你来的路上看到你的id卡。知道你是中国人，所以才送你过来的。”说完，郑胜文耐心地等着她的一声“谢谢”。

　　莫子瑜仍然眼睁睁地看着他。

　　好吧，她应该没力气说了，也不用等了。

　　“你既然醒了，我也该走了，还要坐车呢……”

　　下一秒，郑胜文转身。正当他打算长腿一迈走出小诊所时，身后突然传来人从病床上摔下来的声音。莫子瑜虽伤得很重，但还是用尽力气爬到他的脚边，伸手，攥住他的脚踝。

　　冷不丁被一个女孩抓住自己的脚踝，郑胜文惊得差点一脚把她给踹飞。最后能收住脚已经算不错。

　　“喂，你干嘛？”

　　“还我……”

　　什么？郑胜文眼眉一跳，不安如潮水般袭来。

　　“你……把我的……七百多的美元……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