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集

　　项珺与简玦和谢辙告别，出租车送到家门口，刚下车，就见后面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王昱枫，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王昱枫走到项珺身前张了张口，想说真是好巧之类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谢辕的话来，又说不出口了。

　　倒是项珺先开口：“辛苦了，我平安到家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说完，她转身向小区大门里走。

　　王昱枫紧跟几步走到她身旁，陪着她走进小区，几次想开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项珺站在自家门前，失望的轻叹一口气，看向王昱枫：“是不是有人要杀我？”

　　王昱枫点点头，然后又说：“我们会保护你，但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所以，你这段时间帮着我，陪我……都是工作？”项珺低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失落到极点的神情，“我……还以为……原来是我在自作多情啊……”

　　“不是！”王昱枫忍不住打断她。“你别瞎琢磨！”

　　项珺心里一动，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半晌却没有听到下文，不禁有些迷茫：“然后呢？”

　　王昱枫眨眨眼：“什……什么然后？”

　　一句话，项珺刚刚燃起的火苗又熄了，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什么，再见，晚安。”

　　王昱枫望着她背影突然开口：“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不要说了，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个！”项珺烦躁的说道，“你有你的工作，你也没有随时向我汇报的义务，这些我都理解，我只是……”只是以为你终于会给我一些回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傻得可怜。

　　她摇了摇头，快速上楼，消失在王昱枫的视线中。项珺的人生之中少有挫败感，曾经在她看来，想要的东西，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然而，如今她却不得不承认，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可能也等不来王昱枫的回应……到底是为什么呢？是自己哪里不够好？还是他早已心有所属？

　　项珺关上门，坐在沙发里，蜷成一团，谁说只有失恋痛苦？她这刚萌芽的爱情就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了，刚刚跟好朋友度过的开心时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王昱枫真是个煞风景的家伙啊！项珺愤愤地想。

　　王昱枫站在项珺家的楼下，发着呆，尽管满肚子的担心和解释已经冲到嘴边，可到了项珺面前，却毫无例外的哑了火。真没用啊，除了默默守护，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化作愤怒的拳头，猛地砸向墙面。疼痛让他清醒，和活着比起来，别的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人没事，一切都还有可能，不是吗？王昱枫自嘲地笑了笑，托着伤手龇牙咧嘴地回了家。

　　回到家，看着电脑监控上代表项珺定位的闪烁绿点，王昱枫仿佛看到了项珺那失落的神情。王昱枫深吸了一口气，今天那个男孩，看起来跟项珺很熟的样子，是谁呢？和项珺什么关系？在王昱枫所知道的项珺的人际关系里，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今天突然出现……

　　难道简玦给项珺介绍男朋友？！

　　想到这儿，一颗重磅柠檬炸弹在王昱枫的胸腔里引爆。

　　项珺正呆坐着努力平复心情，突然手机响起，一看竟然又是王昱枫的电话，顿时心态崩了，直接按掉。

　　王昱枫瞪着被拒接的电话，忽然来气，又打过去。

　　项珺见手机又响，又按拒接，再响，再按掉，如此重复了十几次后，房间里恢复了寂静，项珺看着因为待机时间过长而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忽然有些慌……

　　再打过来啊！这次一定接！她想。

　　然而手机没有再亮起来，项珺一头栽进沙发上的软垫中懊恼地大叫。

　　几分钟后，项珺听到有人在敲门，她一惊，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走到房门口，听着敲门声有些急促的响着，项珺透过猫眼看出去，王昱枫焦躁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所以说，这人直接跑过来了吗？项珺心头一热，想了想又拍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开了门。

　　“怎么过来了？”她故作不耐烦的问。

　　王昱枫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来问问，那个今天跟你一起吃饭的那男的……是谁？”停了一下，又说，“简玦的男朋友？”

　　项珺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是简玦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啊。”

　　王昱枫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但随即看着她的笑又明朗起来，他说：“应该不会，那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项珺闷闷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真的这么自信吗，自信到这样毫无危机感？！可是真要让她跟王昱枫抬杠，项珺又不愿意，只能闷闷地回答：“是简玦的彩妆造型直播的新搭档，大学生，还是个孩子呢！”

　　“噢……”王昱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头一轻，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他努力克制住内心的窃喜 ，佯装严肃，“那……那就好，那什么，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大步走向了电梯间，正巧电梯到，他朝站在门口一脸懵的项珺笑嘻嘻挥了挥手，心情大好的进了电梯。

　　项珺只来得及注意他那两只仿佛浓油赤酱烧出来的耳朵，就不见了这人的身影，回头想想居然莫名觉得有点甜，转身关门，走回沙发旁再次一头栽进软垫里，发出一声欢欣的傻笑。

　　好心情在隔天上班时被周老师带来的消息打消了许多。

　　周老师告诉项珺：“孩子的爸爸不愿意来……”

　　项珺叹了口气，一旁会诊的谢辕说：“这……没有家长签字，我们恐怕……”

　　周老师敦厚的脸涨得红红的，急切的说：“我们有县政府的介绍信，这样也不行吗？帮帮这孩子！”

　　项珺看看谢辕，发现他的眼中透出同样的无力感。

　　周老师沮丧的离开了，他说还要再努力一下说服孙庆丰的父亲，但项珺知道，这个热情的老师其实也已经无能为力。

　　送走了周老师，项珺心情沉重的回到办公室，看到谢辕还在，笑了笑：“怎么？怕我去找那孩子的爸爸把他骂一顿吗？”

　　谢辕也笑了，说：“嗯，像是你会干出来的事。”

　　项珺拿起之前为孙庆丰准备的厚厚一叠手术方案，很有些可惜的说：“到底是医院的活动，我得守规矩，只是可惜了……”她拍了拍那叠厚厚的文件，“都说人不能以貌取人，可是，你看，象孙庆丰这样的孩子，明明很聪明，比很多卖相比他好的孩子努力，可是错过这一次，他可能一辈子都……”

　　谢辕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要煽情了，我还不知道你？”

　　项珺看着谢辕，眼睛眨了又眨：“真的知道啊？”

　　谢辕伸出手指在她面前点了点：“你啊！行，去找那孩子的爸爸……”他看了一眼资料，“……孙永富谈谈，不过我跟你一起去。”

　　项珺如愿，当然不介意多带一个说客，毕竟谢辕忽悠人的本事项珺是见识过的。

　　按照周老师给的地址，项珺和谢辕找到了在市郊一片开发区的工地上工作的孙永富，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项珺有些明白周老师为什么会那么沮丧，这个男人粗壮黝黑，五官里透着一股蛮气，脸上尽是麻木与淡漠，显然他在这工地上生活也并不容易。

　　谢辕找到包工头递了包烟，包工头便招呼男人过来，让他们在门卫室谈话。

　　男人听了谢辕、项珺两人的自我介绍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麻木的看着他们说：“周老师昨天来过，跟我说了小丰的事，这事我不答应。”

　　项珺跟谢辕对看一眼，谢辕先开口：“孙大哥，您是有怎样的顾虑呢？可以跟咱们说说吗？我们的这个活动是义诊，是不用你家花钱的。”

　　“我知道，周老师告诉我了。”男人低着头，坐在那儿，双手交握着，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我们看过医生的，知道那个疙瘩切掉就好了，可是小丰不能做手术。”

　　“为什么？！”谢辕惊讶的问道。

　　项珺却明白了：“你们是担心出血？”

　　男人抬起头来看了项珺一眼，满脸戒备地审视着她，似乎是想在她脸上找到嘲讽或是戏谑的意味，然而他并没有找到那些令他厌恶的神态，女医生矜持的态度中透着关切，这让他心里的抵触情绪稍稍减弱了些。

　　“小丰是熊猫血，我们带他去看医生的时候知道的，医生说动手术会出很多血，小丰的血型根本没办法用普通的血补，会死！”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太激动，生活已经磨掉了他的情绪，“我们当时验过血，小丰的血型跟他妈妈一样的，可是他妈妈本来就有贫血症，不能劳累，更不可能给他血用，我一个人在外打工，年节都不敢回家，就为了多赚几个钱好养活他们娘俩，我容易么？难道我不想让他们都好好的吗？一个个都觉得我无情无义……”男人说着说着，猛的伸手捂住了脸，双肩却还是压抑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项珺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当父亲的并不是因为对孩子的未来冷漠而拒绝合作，但是正是因此，这样的父亲才更难说服。

　　“孙大哥，小丰的血型确实很罕见，但是，我们会尽力给他做好备血，手术方案也尽可能减少出血量……”项珺说。

　　孙永富摇摇头：“那个医生说了，这种疙瘩都是连着血管的，出血不可能少，搞不好还会死人！我就小丰这么个孩子，丑是丑点，又不缺胳臂少腿的，将来还怕不能养活自己吗？”

　　“这……”项珺被他说得竟然无话可说了。

　　“可是，如果治好了小丰的病，他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孙大哥，现在这个世界可都是看脸的，长得端正办事都容易很多不是吗？况且周老师跟我们说，小丰的成绩很好，好好培养，将来可是读大学的好苗子，咱不能因为一张脸给孩子耽误了呀！”谢辕说道。

　　孙永富定定地看着谢辕，面前的年轻男人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文质彬彬的模样，一看就是读书人，如果小丰能考进大学，将来也能穿上这一身……孙永富突然想到孩子脸上的那些疙瘩，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这孩子真的能有这么大出息？”他忐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