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金朕与白玺

　　金朕皱了皱眉。他以为艾琳让白玺参与，不过是为了表示态度，不想白玺还真的有话要说。

　　“白玺先生，你有什么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后方。

　　这么多视线盯着他，白玺压力不小，但事关重大，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这里不能炸……呃，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是以消除异常为目标的话，炸了这座游乐园，只会适得其反。”

　　这话一出效果明显，金朕双手压在指挥台上，明显对白玺的话上了心。

　　特研局的宗旨，在于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不受异常事物的侵害，基于这点，特研局会尽可能消除或拘押所有发现的异常生命体和非生命体。正因这个观念根深蒂固，所以不管白玺是不是在危言耸听，金朕都会认真对待。

　　——特研局不是没有蠢蛋，但比例绝对少得可怜。

　　“不介意的话，可否解释一下？”

　　“嗯……这个……是这样子……”白玺苦恼地挠了挠头，他就知道少不了这一步。叹了口气，他尽可能组织起语言来：“我认为吧，你们所谓的这个‘异常’，来源并不在这个游乐园上……”

　　他话还没说完，东方游便迫不及待地打断：“诶！哥你是说，游乐园是被操控的？”

　　这和白玺心中的答案有点相近，他勉强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但我不是说有什么幕后黑手，我的意思是，这个游乐园只是‘异常’的媒介，就好像某种寄生虫，寄生在不同宿主身上，能控制宿主发挥符合其身份的能力。”

　　他这段话稍微有点绕，在场众人花了好一阵才理解过来，有几名队长甚至还在窃窃私语——他们在对答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白玺先生。”金朕理解得很快，他也不是没经手过类似的状况，但那通常是在有切实的现象发生后——而那往往已经晚了一步：“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这还不够，白玺先生，我需要更好的证据，哪怕只是一个推论。”

　　金朕的样子像是在步步紧逼，但白玺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金朕其实在话语里，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实打实的证据，他一个普通市民，真的拿不出手，但推论，他却有一个：

　　“你们还记得受害人报告里，有一个穿着吉祥物服装的人吧？”

　　“那人的死因是窒息死亡，嘴里塞满了吉祥物填充物，看上去就像是被一只章鱼给缠死的。”

　　“如果不去细想的话，吉祥物和游乐园，本来就是标配，好像没什么不妥。”

　　“然而仔细想想，除了这位穿着吉祥物的，其他人都是怎么死的？有在过山车上的，有在旋转木马上的，还有在颠倒屋、鬼屋、镜子屋里的……最起码，也是死在游乐园的长椅上。”

　　“这些都是游乐园的一部分，扎根于地面。”

　　“但吉祥物不是，它只是一件衣服，可以被穿戴、脱下，也可以被拿走到任何一个场合。”

　　“虽然可以认为，吉祥物制服也受到了游乐园的影响，但我更倾向于，是有东西附着在游乐园上，因此操控了游乐园中的一切，包括那些并不与游乐园绑定的东西。”

　　白玺顿了顿。在短暂的纠结后，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理论是，你们所面对的异常，可能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虚化生物——比如说鬼魂，它附着在废弃的游乐园上，恶意地杀死了里面的人。一旦你们摧毁了游乐园，这东西非但不会被摧毁，反而会去寻找下一个附身的目标，这样一来，你们不仅没能消除‘异常’，还会失去‘异常’的下落——直到下一次它再出现、杀死又一群无辜的民众。”

　　“所以我建议，不要破坏游乐园，而是把它控制起来，拉个警戒线啥的，禁止别人接近，然后用我之前的方法，对游乐园进行密切的监控，这样既不会产生更多受害者，也不会让它跑掉。”

　　把这一切说完，白玺感觉心里轻松不少。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努力过了，至于特研局会不会考虑自己的意见，那就不是他要忧心的事情了。

　　指挥帐篷里，平静了片刻。

　　金朕陷入沉思，东方游似有所觉，其他队长们也停止了议论，安静地等待指挥官的决策。

　　半晌。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白玺先生。”金朕开口，他与白玺对视，目光如炬：“但我们目前面临两个选择，炸或者不炸。炸了，或许一了百了，也或许正如你所言，会让异常逃掉；不炸，异常或许会稳定在游乐园中，也或许它发现无法诱杀更多的受害者，就会放弃目前的宿主，两种结果，似乎都有一定隐患啊。”

　　白玺这会儿脑子格外清醒，他挠了挠头，回应道：“其实吧……我觉得倒也没多大问题，你们看啊，如果异常就是游乐园，你们不炸它、把它看管起来，它又走不了，只要你们不放人进去，它就没法作妖；反过来，如果如我所说，异常是附身在游乐园上，那你们炸了，它会跑掉，你们不炸它，它还是有可能会跑掉，但只是可能，并非一定，所以综合起来看，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分析得在理，几乎要说动我了。”金朕扬起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容：“最后一个问题，白玺先生，关于你的推论，你是如何想到的？”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在场众人好奇的点，所有人唰地投过目光。

　　这感觉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白玺苦笑一下。他都把话说到这儿了，要是突然来一句“我瞎猜的”，绝对前功尽弃，而且他总觉得，金朕可能从特研局的某种途径中，已经知道了什么。

　　好在，最初他不说是因为空口无凭，这会儿他都已经用行动、在游乐园里验证了自己的机制猜测，终归有了点底气。

　　“我实话实说，信不信由你……我小的时候，曾经和几个朋友编过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其中的一些，已经和最近发生的奇怪事件联系上。这次的游乐园，也是我回忆当时的故事想起来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给它起的名字，叫‘墟怨虞’。”

　　“墟怨虞？嘿，哥你也喜欢看动漫啊……”东方游第一个插嘴，兴高采烈地问道。

　　白玺老脸一红，毕竟是中二时期的往事。

　　“所以你是说，之前的人偶，以及这次的游乐园，都是你小时候写出来的？”金朕开口问询，但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情绪。

　　果然。

　　白玺心里笃定他有情报渠道，对自己的坦诚选择也松了口气。

　　“不是我把它们写出来，我只知道它们是遵循着我写的机制行动的。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很想知道啊。”

　　他还在想金朕会不会保持怀疑态度，对方却已经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不过金朕显然无心解释，而是快速直接地进入到下一话题：“那么，白玺先生，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不知道你以前写过的那些文件，是否还存在呢？”

　　这个问题让白玺瞬间紧张起来，属于自己的财产，谁都不希望被政府直接征用。

　　“请不要误会。”似乎是看出了白玺的紧张，金朕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并没有强征你的所属物的意思，只是对于异常的起源，不是光凭肉眼就能察觉的，所以需要靠我们局里专业的设备进行检测，排除掉异常的可能。如果你的作品一切正常，特研局只需要一份拓本即可。我想，白玺先生，你也不希望家里埋着一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炸弹吧？”

　　金朕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玺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特研局还没表现出任何蛮不讲理的强横态度。

　　——早上那次是意外，毕竟自己一个人在尸体中间闲逛，是个人都会觉得有问题。

　　于是白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