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光怪陆离

　　不出白玺所料，那双运动鞋的主人，就静静地躺在滑梯里，然而白玺刚刚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双像面条似的长腿，抬起头找了半天，才在滑梯顶部找到运动鞋主人那细长的脑袋。

　　一个沿着旋转滑梯、被拉伸至同等长度的死人……

　　白玺咳嗽白天，好容易直起腰，只庆幸早上没吃饭就出了门。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危险和恐怖的气氛弥漫，白玺顾不得再去探究墟怨虞的所在，打定主意不去看两边的任何建筑，只目视前方，沿着主路返回游乐场大门。

　　然而就在抬脚的一刻，白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脚步声音。

　　——而且不止一个！

　　“谁！？”

　　惊惶回头的一瞬，黑块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

　　……

　　野人谷内，距离飞翔羽毛主题公园不远的林地中，数辆黑车，以及全副武装、一看就是军事机构成员的士兵，组成了一圈封锁线。这些士兵装备精良，几乎武装到牙齿，站在延伸到树林中的封锁线旁，格外具有威慑力。封锁线外，有几个运动装束的平民，不断向里面张望，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慑于那些冷脸士兵手中的武器，只能偷偷摸摸地攥着手机拍摄。

　　封锁线内，差不多有百米距离，不少穿着制服的人正在忙碌，旁边，四辆红头车牌的漆黑SUV隐隐围成一圈，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在车外警戒。中心位置上，几个人围着地上一块被圈起的痕迹，数个看似便携计算机的装置就放在附近的地上运行，大大小小的指示灯频繁闪烁。

　　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中，白玺被押解着入镜。

　　反铐住双手、头上蒙着漆黑的眼罩、身后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这就是白玺目前的状况。短暂的昏迷，加上头部的疼痛，让他有些理不清情况，迷迷糊糊被人推着走了一段路，然后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指挥官。”

　　前面有个中气十足的男声。白玺并不认得这个声音，但一路上不管他问什么都无人搭理，好容易有人说话，他赶紧侧耳倾听。

　　“什么情况？”

　　对面回应的是个挺清冷的女声，白玺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直接被旁边的士兵给扥了回来。

　　“在探索区发现的可疑目标，检查过证件，表面身份是普通市民。”

　　里面身份也是普通市民啊！我超不可疑的好嘛！

　　“带他过来……嗯？”

　　白玺被人推着前进两步。那个‘嗯’让他有些紧张。

　　然后头上的眼罩被人摘下——

　　“怎么是你？”

　　极暗到极亮的转换中，一个短发的身影逐渐清晰。

　　“诶？艾琳？”

　　眼前胳膊打着绷带、穿着战斗制服的女性，正是他昨天遇到的神秘调查员。

　　“你们认识？”艾琳身后走出一个梳着长发、看起来温婉贤淑的成熟女性。她穿着一身白色实验室工作服，手里还抱着一个文件夹，一脸好奇地盯着白玺。

　　艾琳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两边的士兵：“把他放了吧，之后的事情我来接手。”

　　士兵应了一声，解开白玺的手铐，然后转身离去。

　　“白玺。”艾琳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喔！你就是那个白玺呀！”她摘下手套，向向白玺伸出手：“你好。裴斐，法医，艾琳的同事，鉴定和研究的工作都是我负责。”

　　白玺赶紧递过手去：“白玺，作家，艾琳的‘嫌疑人’，编故事和写人设的工作都是我负责。”

　　裴斐轻轻一笑，收手又戴上手套。

　　“你怎么在这里。”艾琳微微皱着眉，等到两人打完招呼，才开口询问。她的语气过于清冷，以至于白玺都没听出来她到底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我……有些在意的东西，就来调查一下。”白玺揉着手腕，眼睛探向艾琳身后：“你还真是什么特殊机关的呀，啧啧，好大阵仗，了不得啊。”

　　艾琳没有回应他的感慨，反而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这里？你来调查什么？”

　　看她的架势，白玺要是交代不清，铁定脱不了身。白玺想了想，决定向她坦白一部分：“昨天那个事……我挺在意的，你留我在外面的时候，我想起来，我小的时候曾经在故事里设计过一模一样的怪物，形象上可能和我想象的有些出入，但机制完全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昨天没去考虑判断出错。晚上我在家回忆了一下，那会儿我还幻想过另外一个怪物，和游乐园有些关系，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巧合，所以今天就来调查了。”

　　他这话完全真实，只是省去了一部分真相，再加上态度诚挚，艾琳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竟然信了：“……那你有查到什么吗？”

　　白玺想起游乐园里奇形怪状的尸体，脸色一白：“我只看到了几具尸体……”

　　艾琳和裴斐显然也知道了这个情报，一听白玺提到，两人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吗？”白玺看了看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琳没有立刻回应。她带着征求意见地望向裴斐，后者耸了耸肩：“时间上有点早，这事儿我拿不了主意呀，你还是问孔队吧。”

　　艾琳想了想似乎觉得在理，也不管白玺，径自背过身去打电话。白玺想偷听内容，可惜耳力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超，只好朝裴斐尴尬地笑笑，后者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少时，艾琳撂了电话，转了回来。

　　“考虑到这件事的特殊性，以及你的贡献，上面认为可以把一部分情报告知给你。我需要事先警告你，接下来你所听到的内容涉及机密，需要你严格遵守保密制度，并签署保密协议。如果你泄露任何下述信息，我们会否认对情报的了解及情报真实性，并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喔……这听着可有点吓人……”白玺缩了缩脖子，但很快他就扬起脑袋：“所以，到底是发生了啥？”

　　艾琳和裴斐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跟我来吧。”

　　飞翔羽毛主题公园，建成于白玺六七岁的时候，运营三年后，由于河谷市发生的一系列情况而被迫停止运行。后来负责开发游乐公园的公司倒闭，再加上游乐园地理位置偏僻，河谷市政府就不愿再派人手拆除，任凭其荒废，只等哪家开发商看中那片地，找个冤大头。

　　不过对于河谷本地人而言，飞翔羽毛是当年唯一一家游乐公园，即使倒闭也令人印象深刻，白玺打了辆车，司机听说目的地后，连导航都没开，就精准无误地把白玺送到了游乐园正门门口，白玺下车时，司机点了根烟，还无限感慨当年带着女儿来玩的情景。

　　飞翔羽毛位置偏僻，白玺拿了司机的名片，这才往公园里面走。飞翔羽毛整体上是个综合公园，包含一些观赏项目和娱乐项目，主题的游乐场在靠里一点的位置。白玺一路走一路看，两侧满是荒废景象，回想起当年的经历，一时间也唏嘘不已。

　　没多久，年轻人抵达了游乐场的门口。

　　游乐场拱形的大门已经斑驳，门栏上拴着的铁锁也锈蚀了锁头掉在地上。门后是一副杂草丛生的废墟景象，树丛之中，满是锈迹的围栏，缝隙中，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游乐设施。

　　白玺盯着门上‘游乐场’三个字，心里有些犹豫不决。

　　就这么直接进去？

　　出于礼貌，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呃……那个，墟怨虞？”

　　天可怜见，这几个字看起来设计得很有逼格，喊出来却实在羞耻。

　　好在，附近并没有行人。

　　声音传出去半晌，没有任何回应。白玺侧耳倾听，却连虫鸣鸟叫都捕捉不到，又等了片刻，依然毫无反应，白玺这才推开大门，探头探脑地进入到游乐场之中。

　　和他预想中的画面相同，游乐场内的一切都已废置。从售票亭，到常见的游乐园景象——长椅、路灯、冰淇淋车、卡通玩偶像……

　　一切都破败不堪。

　　走过某个娱乐设施时，白玺的目光被一个生锈报废的铁皮人偶所吸引：它破碎的身躯中，几根杂草迎风摇摆，既如生命，又如死亡。

　　沿着乐园主路上前行，地上满是零食袋、饮料杯一类的垃圾，白玺边走边查看，仿佛看到游乐场闭园前，游客们最后的狂欢。

　　就在这时，白玺注意到前面的路旁，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那看起来，像是个毛茸茸的吉祥物。

　　连吉祥物的制服都扔了？

　　白玺有些纳闷，又凑近两步，却发现那吉祥物明显很鼓——

　　“不会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快走两步上前查看。

　　和大部分游乐园一样，这是个毛茸茸的吉祥物制服。灰尘覆盖之下，依然能看出其本来深蓝颜色，只是大部分位置都已经破损，露出里面填充的纤维物质，白花花一团又粘上泥土，看起来就像是糜烂的脂肪组织，让人不由得皱紧眉头。

　　白玺又进一步前移，视野从吉祥物双腿部接近，从侧面绕过，展露出章鱼制服的全貌，最后定格在吉祥物的脸部。

　　然而这一次的景象，让白玺倒吸一口凉气。

　　本应该只是被废弃的吉祥物制服，裸露的脸部赫然出现了一张青黑的人脸。这人眼睛瞪得溜圆，鼻孔、耳洞里都塞满了白花花的物质，嘴里还塞着制服上的章鱼触手，脸部扭曲得极为严重，表情十分痛苦。

　　“我的骂（妈）呀！”

　　白玺吓得倒退一步，他已经做好了遭到袭击的准备，但却万万没想到，会目睹这样一幅景象。

　　“你、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他抓了根木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吉祥物里的男人。

　　后者惊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死、死人了！？

　　小说里随手就来的情节，如今真的出现在眼前，这情景甚至让白玺有片刻大脑宕机。他回过神来，心底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好像只多足的虫子，沿着五脏六腑不断向上爬，最后被牙齿顶住，仍拼了命要往外爬。

　　他或许见了鬼都不害怕、看见奇异景象反而趋之若鹜，但一旦涉及到现实，他便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这感觉糟透了，一点都不美好。

　　白玺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转身想要离开，才跑了没两步，就看到旁边的旋转滑梯底部，露出来一双竖着的运动鞋。

　　预感已经警告着他，这不会有好结果，但出于好奇，白玺还是走过去看了一眼。

　　结果他转过身就开始干呕。

　　不出白玺所料，那双运动鞋的主人，就静静地躺在滑梯里，然而白玺刚刚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双像面条似的长腿，抬起头找了半天，才在滑梯顶部找到运动鞋主人那细长的脑袋。

　　一个沿着旋转滑梯、被拉伸至同等长度的死人……

　　白玺咳嗽白天，好容易直起腰，只庆幸早上没吃饭就出了门。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危险和恐怖的气氛弥漫，白玺顾不得再去探究墟怨虞的所在，打定主意不去看两边的任何建筑，只目视前方，沿着主路返回游乐场大门。

　　然而就在抬脚的一刻，白玺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脚步声音。

　　——而且不止一个！

　　“谁！？”

　　惊惶回头的一瞬，黑块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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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人谷内，距离飞翔羽毛主题公园不远的林地中，数辆黑车，以及全副武装、一看就是军事机构成员的士兵，组成了一圈封锁线。这些士兵装备精良，几乎武装到牙齿，站在延伸到树林中的封锁线旁，格外具有威慑力。封锁线外，有几个运动装束的平民，不断向里面张望，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慑于那些冷脸士兵手中的武器，只能偷偷摸摸地攥着手机拍摄。

　　封锁线内，差不多有百米距离，不少穿着制服的人正在忙碌，旁边，四辆红头车牌的漆黑SUV隐隐围成一圈，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在车外警戒。中心位置上，几个人围着地上一块被圈起的痕迹，数个看似便携计算机的装置就放在附近的地上运行，大大小小的指示灯频繁闪烁。

　　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中，白玺被押解着入镜。

　　反铐住双手、头上蒙着漆黑的眼罩、身后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这就是白玺目前的状况。短暂的昏迷，加上头部的疼痛，让他有些理不清情况，迷迷糊糊被人推着走了一段路，然后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指挥官。”

　　前面有个中气十足的男声。白玺并不认得这个声音，但一路上不管他问什么都无人搭理，好容易有人说话，他赶紧侧耳倾听。

　　“什么情况？”

　　对面回应的是个挺清冷的女声，白玺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直接被旁边的士兵给扥了回来。

　　“在探索区发现的可疑目标，检查过证件，表面身份是普通市民。”

　　里面身份也是普通市民啊！我超不可疑的好嘛！

　　“带他过来……嗯？”

　　白玺被人推着前进两步。那个‘嗯’让他有些紧张。

　　然后头上的眼罩被人摘下——

　　“怎么是你？”

　　极暗到极亮的转换中，一个短发的身影逐渐清晰。

　　“诶？艾琳？”

　　眼前胳膊打着绷带、穿着战斗制服的女性，正是他昨天遇到的神秘调查员。

　　“你们认识？”艾琳身后走出一个梳着长发、看起来温婉贤淑的成熟女性。她穿着一身白色实验室工作服，手里还抱着一个文件夹，一脸好奇地盯着白玺。

　　艾琳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两边的士兵：“把他放了吧，之后的事情我来接手。”

　　士兵应了一声，解开白玺的手铐，然后转身离去。

　　“白玺。”艾琳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喔！你就是那个白玺呀！”她摘下手套，向向白玺伸出手：“你好。裴斐，法医，艾琳的同事，鉴定和研究的工作都是我负责。”

　　白玺赶紧递过手去：“白玺，作家，艾琳的‘嫌疑人’，编故事和写人设的工作都是我负责。”

　　裴斐轻轻一笑，收手又戴上手套。

　　“你怎么在这里。”艾琳微微皱着眉，等到两人打完招呼，才开口询问。她的语气过于清冷，以至于白玺都没听出来她到底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我……有些在意的东西，就来调查一下。”白玺揉着手腕，眼睛探向艾琳身后：“你还真是什么特殊机关的呀，啧啧，好大阵仗，了不得啊。”

　　艾琳没有回应他的感慨，反而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这里？你来调查什么？”

　　看她的架势，白玺要是交代不清，铁定脱不了身。白玺想了想，决定向她坦白一部分：“昨天那个事……我挺在意的，你留我在外面的时候，我想起来，我小的时候曾经在故事里设计过一模一样的怪物，形象上可能和我想象的有些出入，但机制完全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昨天没去考虑判断出错。晚上我在家回忆了一下，那会儿我还幻想过另外一个怪物，和游乐园有些关系，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巧合，所以今天就来调查了。”

　　他这话完全真实，只是省去了一部分真相，再加上态度诚挚，艾琳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竟然信了：“……那你有查到什么吗？”

　　白玺想起游乐园里奇形怪状的尸体，脸色一白：“我只看到了几具尸体……”

　　艾琳和裴斐显然也知道了这个情报，一听白玺提到，两人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吗？”白玺看了看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琳没有立刻回应。她带着征求意见地望向裴斐，后者耸了耸肩：“时间上有点早，这事儿我拿不了主意呀，你还是问孔队吧。”

　　艾琳想了想似乎觉得在理，也不管白玺，径自背过身去打电话。白玺想偷听内容，可惜耳力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超，只好朝裴斐尴尬地笑笑，后者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少时，艾琳撂了电话，转了回来。

　　“考虑到这件事的特殊性，以及你的贡献，上面认为可以把一部分情报告知给你。我需要事先警告你，接下来你所听到的内容涉及机密，需要你严格遵守保密制度，并签署保密协议。如果你泄露任何下述信息，我们会否认对情报的了解及情报真实性，并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喔……这听着可有点吓人……”白玺缩了缩脖子，但很快他就扬起脑袋：“所以，到底是发生了啥？”

　　艾琳和裴斐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