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神秘机构的第一次接触

　　当第一个声音——“爬下”响起时，白玺的下意识反应，是望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这就导致他运动神经的反馈慢了一拍。

　　在这短短的零点几秒的时间后，白玺的身体才对‘卧倒’这个动作执行了一次操作。虽然迟了一步，但终究是给出了俯身的趋势。

　　然而诡异的是，白玺分明感觉到那个瞬间，自己的侧身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但他来不及有任何思考。

　　第二个声音震耳欲聋地到来，阻断了他先前所有的胡思乱想。

　　疼痛，在肩膀蔓延。

　　白玺瞪圆了眼睛，愕然地望着工厂门口的那个身影。

　　‘我明明躲开了’

　　这最后的想法在白玺脑中挥散不去。

　　直到他在漆黑中失去知觉。

　　……

　　时间似乎只过了一秒。

　　又好像度过了整个世纪。

　　有星点微光从黑暗中泻出。

　　这光芒从微不可查的一个小点，扩散至整个墨染的画面。

　　于是在此刻，无边的玄青骤然褪尽——

　　阳光直射下，白玺猛地睁开双眼。

　　就好像暂停后又被按了播放，在白玺清醒的一刹那，他的身体补全了尚未做完的动作，猛烈的俯身直接让他一头磕在储物箱上。

　　“嗷呦！”

　　这一下磕得不轻，我们的青年作家捂着脑门，眼泪都给疼了出来。

　　“你醒了。”

　　他还在那儿倒抽凉气，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女性的声音。这声音的音质很好，有点甜，有点糯，但与之相反的是那淡漠的语气，好像个机器人般没有丝毫感情波动。这种复杂的感觉，让白玺不由自主地想起夏日里的雪糕，冰冰凉凉，清甜爽口。

　　他讶异地望过去。

　　视野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正襟危坐，双手把着方向盘，掌控着她和白玺前进的方向。

　　这是一辆车，或者精准的说，这是辆长轴肌肉SUV。白玺瞄了一眼方向盘中间的标志，金黄色的十字架？

　　他目光上移。

　　直到此时，白玺才终于认真打量驾驶座上的短发女子。看那张光洁的漂亮侧脸，可能也就二、三十岁。白玺瞟着后视镜中的女子，一双本应凸显可爱的大眼睛满是凌厉目光；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女款西装制服，衣服裤子的制式款型，让白玺下意识联想到某些不可描述的机构，再加上她把握方向盘时的手臂位置、始终未曾改变的笔挺坐姿，以及这辆车干净整洁却又暗藏玄机的内置……

　　“你是特务！”

　　白玺惊呼出口，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我是说，你是特工？政府的特工？”

　　短发眼中讶异一闪而逝。她目不斜视，依然盯着前方道路，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用平淡的语气问道：“你的名字。”

　　询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出于礼貌先自我介绍一下么……

　　白玺心中腹诽，但碍于短发的强大气场，还是自报了家门：“我姓白，白玺，尔玉玺。”

　　“白玺。”短发似乎连个点头的动作都欠奉，只是机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直接进入下一话题：“你为什么在那？”

　　“那儿？哪儿？”白玺脑袋有点浆糊，他盯着短发整整两秒，才突然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个工厂。

　　那双大眼睛微微向他的方向一乜——

　　“我去找证据了！”白玺似乎不太适应她的强势气场，他缩了缩脖子，直接把真话讲了出来：“我需要证明一点事情，那座工厂是我找到的线索。”

　　“证明什么？”

　　白玺皱了皱眉，“我记得我是去找个什么东西，找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嗯……”

　　“是什么？”短发追问道，声音里多了一丝急切：“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

　　他拖着长音，慢慢转头，让自己的视线与后视镜中的短发相交。

　　“我记得，你射中我了。”

　　空气突然安静。

　　那一瞬间，白玺确信自己看到了短发回避了自己的眼神。

　　这应该是缘于她的愧疚——

　　白玺脑子里尽力回想花蛤讨零食时的可怜巴巴的样子，露出幽怨眼神，并放缓自己的语速，让自己显得很疲弱：

　　“你开枪射中我了，但我知道，你的初衷肯定是要救我，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辆车上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肩膀真的很疼啊，我不会死的对吧？啊，还有，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短发这会儿也正尴尬，自从她调离军队，射击准头从未偏得如此离谱。她的这次行动，没能拿下目标不说，还波及到一名无辜平民，她都能想象到自己的任务记录：我方调查员共计使用子弹4发、标记弹1发，造成1名围观群众受伤，最终未能成功收容目标。

　　这要是让那个大男子主义的肌肉白痴看到，还不知要被怎么取笑呢。

　　那场面绝对不会愉快——

　　短发有些气闷。

　　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赖以为豪的枪法，怎么会突然失灵？

　　“我用的是镇静弹，效果只是暂时的，你肩膀上的疼痛是被子弹撞击造成的淤伤，休息两天就会好。”

　　“哦，是镇静弹啊……”白玺想了想，忽然转过头，用人畜无害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短发的脸蛋儿：“可镇静弹不是用的麻醉剂嘛？那应该会有一段起效时间吧？我记得我当时是立刻就昏迷过去了，该不会是被子弹撞击直接给撞昏的吧？”

　　记得的还真多……

　　短发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我们配备的镇静弹，制作工艺比较特殊，没有生物碱类的毒素存在，虽然效果强劲，但对人体没有永久性伤害。”

　　白玺第二次“哦”了一声，一副想到什么的模样：“我们的装备这么先进了？前两天我在军事论坛上，还看到说美国研发有速效停止作用的麻醉枪失败，看来我们的军武技术……”

　　这句话无非是白玺顺嘴答音，可他一出口就知道情况不好。果不其然，短发话没听完，直接一脚刹车踩住，制动SUV停到路边，然后侧过身子，把一只手放在腰间，面色不善地盯住白玺：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玺理智地判断出此刻不适合耍嘴皮子，并非常光棍地举起双手：“别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个小说作家，你懂的，我这类人都有些……旺盛的好奇心。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我能理解你要调查案件，我无意阻挠、愿意配合，可我作为受害者，至少也要知道谁在向我取证吧？”

　　他举起的右手弯下拇指和小指。

　　“我这个请求不过分吧？我可以发誓，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短发无声地盯着白玺，足足三秒，漂亮的大眼睛几乎要把他身体看穿，就在白玺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短发放在腰间的手却突然伸了出来。

　　“哇！别开枪，有话好桑量！”

　　毕竟是个宅男，白玺吓得平翘舌都不分了。

　　然而短发并没有拔枪，她伸出的右手，拿着的是一个设计考究黑色小本，封面上有银色、形似警徽的徽章。但白玺并没看清，因为短发已经打开了小本，露出一张印有她照片的证件，以及另一侧的红蓝金三色徽，和下面两个烫金大字。

　　【特研】

　　倒是符合中国审美……

　　白玺心里吐槽，眼睛却落在证件上：“你姓艾？”

　　短发收起证件，自我介绍道：“艾琳，高级调查员，隶属于特研局第十调查队。”

　　“调查员？听起来像是搞保险的……”白玺小声嘀咕一句，感应到两道骇人目光，又赶忙岔开话题：“这么说，你真的为政府工作，在这个……特研局？是个研究院之类的地方？”

　　艾琳没说话，反而瞪了他一眼。

　　——白玺觉得那应该是个‘瞪眼’表情，她眼睛太大，不好分辨。

　　“咳咳，嗯，对，我信守承诺。”理智使他乖巧，“我昨天晚上被一个奇怪的东西袭击了，我能肯定那不是个人，所以今天才想办法证明，说服自己，你明白吧……”

　　他把自己的遭遇挑重点说了一遍，艾琳听完略微点了下头，既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露出怀疑，只是平静地陈述：“你刚刚所说的一切，我需要你跟我回局里进行取证询问时再复述一遍，做一下调查笔录，希望你能配合。”

　　说是‘希望’，在白玺看来多半就是强制性的。

　　但他并无抵触情绪。

　　讲道理，他对于人生的第一次做笔录还出奇地有些兴奋。

　　但他还没来得及表示同意，尖锐的警报声突然从音响中传出，原本显示导航地图的的车载屏幕上，一个突兀出现的红色圆点不断散发波动。

　　“这、这怎么了？”

　　白玺被吓了一跳。和他截然相反，短发迅速打火驱车，动作间不见慌乱，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

　　“标记信号捕捉到了！”她一脚油门踩下，右手快速在显示器上点了几下：“你的事情，边走边说。”

　　SUV猛地一拱，吓得白玺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

　　“你等会儿！”他连插了三下都没把锁舌扣上：“你该不会是在追踪那个怪物吧？”

　　“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句白玺几乎是喊出来：“那是个怪物啊！我已经知道我没看错，这就够了，我只是个作家，剩下的事情就应该你们去处理才对，我要去做笔录！啊，对了，我手还破着呢！”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调查清楚了事件，确认了这东西真实存在。

　　他是个作家，不是侦探，更不是警察。

　　满足好奇，是白玺的需求。

　　解决问题，是别人的工作。

　　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的工作。”

　　短发一反常态，干脆地承认了白玺的话。

　　但她话头一转：

　　“可你说你是作家。”

　　“你的好奇呢？”

　　这回轮到白玺沉默了。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他是惧怕那个怪物的。

　　但在同样的地方，他也对那怪物充满了探索欲望。

　　既是危险，又是机遇。

　　‘如果我姐知道，恐怕会骂死我吧’

　　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确实白凤曲。

　　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潜意识中，他已经被艾琳说动。

　　“事先说明，制服那个怪物，是你的工作。”

　　他深吸一口气，咔哒一声响，把安全带锁舌插好。

　　“我只是旁观你工作。”

　　没有回应。

　　只有一辆黑色的SUV，在午后的马路上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