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不到头?”他重复了遍,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
“嗯,你知道吧,那种很深很深的巷子,白天热闹的很,小摊贩挤满了一条街。可是晚上却冷清的很,透着一股孤寂。”
八九十年代流行的筒子楼,弄堂又深又挤。两排楼像两条平行线,中间隔出一片小天地。一抬头,就能看到交错的黑色线路和蓝蓝的、染了光晕的天空。
姜离记得这些,但不记得在那里住了多久。
“后来搬走了,就再也没回去过。”
“为什么搬走?”
姜离搁下书笑笑:“我妈妈辞职后,我们就不在那里住了。”
“还有呢?”他问。
“什么?”姜离看着他。
他不动声色的回视,狭长的眼眸里带着点探究。姜离突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忽然,他神色一松,十指交叠:“真没意思,你的童年就如同你的言语一样贫瘠。”
姜离刚想反驳他,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啊!梁以泽又说:“不早了,回去睡吧!”
姜离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不禁惊讶:都已经凌晨2点了!
回过头,梁以泽已经把她手中的书抽走,放在桌子下。然后,迈开长腿向门口走去,修长的背影不失张扬。她刚准备起身离开,到了门口的梁以泽又回过头来问她:“你今晚和我睡还是自己睡?”
姜离一滞:“我、我自己睡。”
之前是因为自己总是昏迷不醒,才会霸占他的床那么久,如果在清醒的状况下继续和他睡一起,那不是她弱智就是他情商为零。
梁以泽挑了挑眉,很是大方:“我不介意你和我挤,事实上,你的睡相很好,一晚上几乎不动。所以,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探探你的鼻息。”
姜离咬牙:“不用了,谢谢!”
他还有些失望:“那好吧,既然如此,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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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明天见”一样,第二天一早,姜离刚刚醒来,梁以泽就来敲门。
姜离慢慢爬起来,然后下床去浴室。迷迷糊糊摸着一面墙一直推,可是怎么也推不开。姜离皱着眉睁眼,才发现自己正堵在一面墙前,而不是浴室门前。
果然习惯成自然吗?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先去给梁以泽开门。
“你是上战场去了吗?”不冷不热的音调响起。
姜离低头看了看自己,嗯,是有点乱!
“你先等一下,我去洗漱。”
梁以泽倚在门边,不进也不出。
“你准备一下,我们今天出去。”
姜离脚步一顿,回头去看他:“去哪儿?”
“萨法德。”
姜离没有对梁以泽讲过,发生在以色列北部的大部分事她都记了起来。她知道那座小镇叫萨法德,她知道被挟持的人质里有叫蒂娜和爱丽莎的,她也知道蒂娜在被那群暴徒侮辱后关在铁笼子里、脖子上戴着一根粗铁链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一样不分昼夜的转着。尽管她只剩下一口气了,她依然怨恨的盯着她。
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后面的画面她记不太清了,偶尔能蹦出几个画面,大都是她在遭受折磨。
这几晚她极少做梦,大概因为梁以泽的治疗产生了效果,她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绪。不让自己恐惧、也不让自己害怕。
但是,当听到“以色列”三个字时,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涌出一股绝望和恐惧,身体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她开口时,又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梁医生,为、为什么突、突然去以色列……是、是发现什么了吗?我记不起来了,我怕我……”
一双大掌握住她因为局促不安而胡乱甩的手,梁以泽定定的望着她,如墨般的眼眸盛着盈盈浅笑:“小结巴,有我在,你怕什么。”
梁以泽的身影隐匿在初升的晨光里,耀眼的令她移不开眼。略显消瘦的身体修长而又隽永,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回过神来时,秀气的脸颊上又染上两片红晕。
“我知道了,你、你可以放开我了。”
他应声放开,姜离反倒觉得有一丝失落。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失落什么。
他们俩清晨就离开了Ego,山里空气很好,松柏绿油油的。车子开离一段时间后,姜离回头透过车窗远远的望着那座宏伟壮阔的建筑,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冯唐写过的一句诗,也就念了出来:“春风十里,不如你。”
十里长春花满山开透,却不及一人温柔一笑。
“嗯?你说什么?”梁以泽扭头问她。
原来他听到了。
姜离回头坐好:“没什么。”
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不然他一定会嘲笑她这么文邹邹的。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开医院,Ego的身影已经掩埋在茫茫山脉中,不见了踪影。车子沿着公路驶离耶路撒冷,天气美得不像话,视线里看到的都是蔚蓝蔚蓝的天空、以及干裂的荒山。
车子驱入一个十字路口,梁以泽靠边停下来。公路里,有一家农庄。姜离跟着他下车:“怎么停下了?”
“等人。”
姜离想问等谁,但是想到梁以泽可能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再问。
她抿唇跟上梁以泽的步伐。
但是他却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着她,眼里有一丝疑惑:“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姜离不解得望着他,梁以泽看了看她又说:“平时你不是总爱问为什么、是谁吗?这次为什么不问?”
她干巴巴的答:“我以为你不愿意回答。”
每次问他问题,他总是一副“你是白痴吗”的表情,害的她都不敢多问。
他忽然扬起一个骄傲的笑,同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你问吧!”
姜离觉得,其实刚刚梁以泽一直在等着她问是谁,最后实在等不了了才问她“为什么不问”。他还真是个既傲娇又变扭的怪人。
姜离忍不住笑了笑:“那我们等的人到底是谁?”
梁以泽率先走进农场,木制的矮篱笆被他一脚踢开,艰难的发出一声控诉。
“我们的同伴,安旭。”
安旭?
听着像女孩子的名字……
“她是做什么的?”
总不会还是心理医生吧?
梁以泽回头露出一丝笑意:“你会喜欢他的,毕竟他是我们这次以色列之行的关键人物。姜离,你要记住,你这次去拿撒勒不是嫌疑人,而是受害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