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中）

　　第二日，耶路撒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晨的初阳照射着隐匿在松柏之间的Ego，山间空气清新的令人忍不住多呼吸几口。春天的脚步已近，Ego精神病院前的斜坡上，小草已经开始发芽，有几朵野花也打了花鼓苞。

　　今天天气好，一大早就有护士带着病患出来晒太阳。

　　梁以泽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喝了口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把外面晒太阳的病患全部纳入眼帘。

　　办公桌上放着的电脑里循环播放着昨日姜离失控的监控视频，从昨晚把姜离送回病房后，梁以泽就一直在看这段简短的视频。视频里，姜离正举着刀子向她的心脏刺去。梁以泽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转过身放下水杯，把视频拉到刚才那一幕上，然后点了暂停。

　　他的大脑快速的运转着。

　　她的目光飘忽，虽然凌厉，却参杂了一丝胆怯。也就是说，她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内心是极度害怕的。也许现场发生了什么她精神无法承受的事，她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这个举动来保护自己。

　　安德烈大尉说，在关押姜离的阴冷小房子里，找到了姜离行凶的水果刀，刀柄上不仅有姜离的指纹，更有被害那两个人的血液。所以，在医院里，她选择水果刀也许也是因为水果刀给了她安全的错觉！

　　人在危险的境地里，会不自觉的依恋危险系数相对偏低的东西。

　　比如，历史上著名的围魏救赵。明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吞并，但是在危险降临的时候，人们还是会选择同样危险的人或东西作为自己的依赖。

　　在精神和生理遭受严重迫害的时候，姜离只能牢牢握紧手中唯有的水果刀，因为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坚定的认为水果刀可以保护她。

　　“她杀了人”这句话唤起了姜离三个月前遗失的记忆，斯尔福警官的咄咄逼人把姜离又逼入了那样一种境地，所以她第一反应是拿起水果刀。

　　她大喊“我不会听你们的话，我不会杀人！”也许是因为那些恐怖分子曾经试图强迫她去杀人，又或者……梁以泽勾了勾嘴角。如果那些犯罪分子足够高明的话，也许他们会对姜离做催眠，在她的脑海里植入杀人的指令，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但是，显然他们的目的没有达成，这可能是因为姜离的精神世界太强大。但这场催眠术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导致她思维混乱，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记不清了。

　　在整个混乱的过程里，姜离的脑海是不清楚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她空洞的眼里就可以看出，她所做的一切动作都是在复制。就连她拿刀刺自己的动作都是在重复，她下刀的角度不对，力道不够。即使她真刺下去，顶多会让她破点皮。

　　梁以泽的食指敲打着桌面，用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在病人未清醒前，他所说的一切都属于揣测。

　　兜里的手机响起，是贺维安，他抿了抿唇接起：“说。”

　　“姜离醒了，你过来看看吧！”

　　他笑了起来，眉目舒展。

　　“不要和她说话，不要碰她，不要打扰她，所有人都出来，等我过来！”

　　“好。”

　　*

　　梁以泽赶到的时候，贺维安、陈晨、安德烈都站在病房外。房间的门紧紧闭着，三个男人都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陈晨摘掉了他的眼镜，揉了揉眉心，贺维安递给他一张纸。陈晨冲他笑了笑，眼眶却通红。

　　贺维安看到梁以泽来了，直起了身子，他看了眼病房，眉头深深的皱起，眼底已经有了淡淡的青色：“以泽，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忘记了所有。”

　　梁以泽越过他们，平淡的说：“猜到了，维安，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猜测，你这位朋友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病情出现的时间也许比你们想象的要早。”

　　“多重……人格障碍？”

　　梁以泽之前说的时候，陈晨不在。此刻从梁以泽的口里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陈晨苍老的身形不受控制的一晃。

　　他嘴唇煽动，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身为记者，听的最多的就是世界上的奇闻异事。人格分裂症患者在中国的病例不多，但是在国外却屡见不鲜。

　　陈晨不敢相信姜离竟然会得那样的病！

　　“嗯，说白了，就是患有精神病，这么说，你们也许更好理解。”

　　“不不，这怎么可能？阿离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她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

　　梁以泽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每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明显的表现出他有精神病的话，那还要医生做什么？”

　　陈晨脸色惨白，梁以泽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了，他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

　　贺维安、陈晨、安德烈跟在他身后，因着梁以泽之前的叮嘱，三个人进门后大气不敢出。

　　姜离抱着臂缩在床脚，脑袋枕在胳膊上，目光呆滞的盯着窗外。

　　梁以泽走进她，想了想，又从床头柜那里拿了一颗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梁以泽的动作惊动了姜离，她抬起头来，目光懦弱的扫视了一屋子的人。视线越过安德烈的时候，梁以泽明显的察觉到她抖了一下。

　　他坐在床边，姜离慌张的向后退了退。

　　梁以泽忽然对她露出个极其温和的笑容，并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梁以泽，很高兴认识你！”

　　姜离盯着梁以泽看了许久才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声音稚嫩的说：“你好，我叫姜离，很高兴认识你。”

　　贺维安等人脸色顿时变得很沉重，只有梁以泽一个人依然笑着问姜离：“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12岁了。”

　　“哦，那你见过这个东西吗？”梁以泽把水果刀拿到她面前。

　　姜离突然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说完，她又不悦的说：“姐姐不喜欢这个东西，要是被姐姐知道，她会不高兴的。”

　　“姐姐？”

　　小姜离自豪的点点头：“嗯，姐姐会保护姜离！”

　　“那你和姐姐的关系很好了？”

　　“嗯。”

　　“那你知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姐姐对姜离这么好，姜离都不想给姐姐送一份礼物吗？”

　　“姐姐没有名字，她不许阿离问她的名字。”

　　梁以泽把削好的苹果给了姜离，姜离有了苹果吃，对梁以泽的戒心低了很多。她正要咬一口苹果，梁以泽擦着手冷酷的说：“姜离，你杀过人，两个女孩儿，被你用水果刀割破了颈动脉，放干了血。”说着，梁以泽拿起那把水果刀，在姜离的颈动脉处比了比。

　　姜离竟然纹丝不动，神色淡漠的说：“我没杀人，那是姐姐杀的。我亲眼看见她拿着水果刀把那两人的脖子割开了，姐姐说，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我们怎么能死呢？那些人才该死！”

　　陈晨等人脸色大变，绕是安德烈这样的军人此刻也神色紧张，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袭上了他们的心头。

　　小姜离似乎比姜离知道的要多，她并没有忘记发生在以色列的事。可是，姜离的真的杀人了吗？她口中的姐姐是谁？

　　安德烈忍不住问小姜离：“你姐姐现在在哪儿？她杀了人，必须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小姜离听到安德烈的声音浑身颤了颤，她有些恐惧的盯着他，可眼里除了害怕还多了一层愤恨。

　　她盯了会儿，突然扔了苹果，扑到梁以泽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白大褂，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嘴里喃喃道：“不能说出姐姐、不能说出姐姐……”

　　梁以泽眉头一皱，身体僵硬的任姜离抱着，他开始思索怎么推开她。姜离太瘦，骨头咯着他的骨头，这种感觉并不舒服，甚至令他产生一种想要把她拎开的错觉。此刻，他的心思早就不在查问姜离上了。

　　他扭头，眉色冰冷的看着贺维安：“把她从我身上拿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