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下）

　　梁以泽的食指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对于他们俩人后面说的话置若罔闻。大概敲了十来下后，他眉头舒展，嘴角隐隐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极了一头志得意满的猎豹。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人，面无表情的说：“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你们以为，半年的非人折磨会把人折磨成什么样？也许对你们来说，半年的时间只是白驹过隙、眨眼的功夫。可对于挟持者来说，这半年的时间，他们堪称度日如年。你们是见过现场的人，也许对于意志力强的人来说，十天、一个月、甚至三个月都不会摧毁她的精神世界。可如果折磨强度加倍，时间翻倍呢？你们不是说，那两个女孩儿被活活放干了身上的血吗？姜离那小身板，她浸泡在血水里，那血是哪来的？恐怖分子杀死了那两个女孩儿，并放干她们的血，然后再把姜离扔进血水里？这么做的动机呢？栽赃嫁祸？噢，no，他们没那么无聊！那么最合理的解释是什么？”

　　安德烈、陈晨顿时哑口无言，脸上血色褪尽，他们的面上渐渐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在来Ego之前，他们一行人都避免去碰触这件事的真相，也放任自己不去细想那些越来越清晰的证据。梁以泽的剖丝抽茧几乎残忍的把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不是他们想不到这里，只是他们不愿意相信。

　　那是姜离！姜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他们俩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安德烈粗糙的大掌揉搓着他的头发。陈晨一把年纪了，眼眶都红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陈晨一生未娶，膝下无一子。这些年来，他把姜离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姜离面临这样的危机，他却无能为力……

　　梁以泽扣好白大褂上的扣子，双手插进兜里，打算去看看他前天收进来的患者，可一低头看到刚刚还严肃坚定的两人，此刻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的薄唇轻轻抿了抿，一秒钟后，他又云淡风轻的对那两人说：“不过，我赞同你们之前的做法，在病人意识未清醒之前，拒绝接受警方任何形式的调查，即使身为罪大恶极的犯人，她也拥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

　　虽然梁以泽说得话并不好听，但好歹让一个军人和一位见多识广的记者双双松了口气。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能为姜离做的唯一一件事。

　　姜离昏睡了整整三个月。

　　那日，经过长达12小时的手术。贺维安总算把姜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何时会醒来，这是个未知数。手术室外，贺维安疲惫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摸了摸自己的白大褂，没摸到能够缓解部分疲劳的烟。他轻“啧”了声，扭头问安德烈和陈晨：“以泽怎么说？”

　　“梁医生赞同我们的做法，一切等姜离醒过来再说。”陈晨沉声说。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站直身子，目光凝视着走廊的尽头。尽头处不大的玻璃窗正对着Ego的住院部，那里住着一群患有严重心理、精神疾病的家伙。

　　贺维安皱了皱眉，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陈老师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安德烈，维和军人不能擅自离岗，一会儿你搭乘直升飞机回部队，这里交给我！”

　　安德烈想了想，也没推辞，和他说了句“我会尽量拖住警方”就离开了。

　　陈晨一瞬间像老了好多岁，憔悴的面容早已不复昨日的光彩。安德烈离开后，他问贺维安：“我去看看阿离，你呢？”

　　贺维安揉了揉眉心：“我还有事和以泽谈谈，你去看阿离吧。”

　　陈晨点了点头，转身向重症监护病房走去。贺维安望着他消瘦的背影、蹒跚的步伐，心头微动。

　　他突然出声叫住陈晨：“陈老师！”

　　“啊？”陈晨回头看他，老花镜下，那双平日里精明的眼眸已经浑浊不堪。

　　贺维安对他笑笑：“陈老师，你要相信阿离。她会好起来的，她一直都很坚强，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创伤，这次也一样。”

　　老人慈爱浑厚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是啊，阿离这丫头一向命大，会好的，会好的！”

　　贺维安笑着点点头。

　　然而，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姜离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如果她命大挺过这一关，那么醒来后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姜离的未来就像巨大的黑洞，什么也看不到、也摸不着。

　　＊

　　凌晨一点，梁以泽还没睡。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上裹了件白色的浴袍，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犀利的盯着书桌上的白纸。

　　白纸上只写了姜离两个字，贺维安进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他淡淡的说：“什么都不要问我，在没见到病人前，我不会给你任何无价值的答案。”

　　他好像算准了贺维安会找他一样。

　　贺维安放下抬起的手臂，顺势倚在门框上，神色严肃的说：“以泽，你应该清楚，如果姜离杀人证据确凿，那么，哪里肯定出了错。这一部分，只有你能找的出来！”

　　“我还是那句话，在没有见到病人前，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不过……”梁以泽顿了顿，回头看向贺维安：“其他人呢？”

　　“你指的是……”贺维安愣了下，但是很快反映过来，他继续说道：“这次营救除了救出七名受害者外，还抓捕了大量恐怖分子余党……”

　　梁以泽挑眉：“头目没抓到。”

　　他用的是陈述句，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样。

　　“嗯，逃了。”

　　“真是悲哀啊，缴获了大量毒品，却没抓到毒枭。”梁以泽抱着臂坐在椅子上幸灾乐祸的说。

　　贺维安有些无奈：“以泽……”

　　梁以泽直接打断他的话，颇为得意的对贺维安说：“如果幸运的话，过几个月，也许我可以介绍一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贺维安一下子被逗笑了，他笑着说：“新朋友？”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梁以泽接着说：“你还会有朋友？精神病友吗？那我可不感兴趣！”

　　梁以泽幽幽的盯着他说：“你会感兴趣的，i promise！”

　　“这么确定？”

　　“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