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考察队（2）

　　泥鳅见我俩聊得欢，有些耐不住寂寞，立马打断这不错的气氛，插话道：“张博士，你们这次考察的任务是什么？”虽然我有点怨泥鳅说话不是时候，但他这一问我也竖起耳朵听。

　　博士张取下头上的翻边牛皮帽，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道：“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在东海边境，那地方有一个被称为迷亡海的地方，知道吗？”

　　我心中一跳，道：“迷亡之海，难道我们要去那儿？”

　　见博士张点头，我跟泥鳅同时苦笑。

　　怪不得李俞连让我们俩去，真是栽了。

　　那片海我们没去过，但是却久闻大名。

　　据说那边海域的海下地形复杂，海沟落差极大，海中还经常出现漩涡流，将船只生生的拉入海底。

　　而之所以叫迷亡之海，则是因为那片海面容易生出厚重的海雾，船只在那片海域中经常容易迷道，找不出正确航向，最后能源耗尽，沉到海底祭海神。

　　关于那片海，还有很多传说，什么幽灵船、海鬼、鲛人，总之不是个好地方。

　　泥鳅一听这个就忍不住了，急道：“不……不是，你说你们要研究那什么大白鲨、海带，也不一定要挑那地方啊。”

　　我也很赞同，道：“那里确实很凶险。”

　　博士张瞪了我一眼，道：“如果不凶险，我们考察队自己就去了，还用找你们海军吗？”我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转移话题，道：“那片海上能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博士张耸了耸肩，歪着头问我：“你知道秦始皇吗？”

　　我说：“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统一六国的秦始皇我还是知道的，你们这次考察难道跟那位老祖宗有关系？”

　　博士张微微点头，道：“当然有。秦始皇统一六国，制定法典，车同轨、书同文，在历史上被称为千古一帝。”

　　“但同时，他又迷信方士，焚书坑儒，做了诸多糊涂事。”

　　“一个人一但坐拥了天下权富，就再也舍不得放手，秦始皇晚年时，对死亡感到越来越恐惧，于是他四处寻仙求丹，妄图通过仙丹达到长生不老的境地。”

　　“最荒唐的一次，是让方士徐福率领八千童男童女，带着无数金银财宝，浩浩荡荡两万人的船队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山，求长生不死药。”

　　我心道，不愧是考古学家，这些历史说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于是我问道：“最后长生不死药找到了没有？”

　　泥鳅道：“肯定没有啦，否则还有后来唐、宋、元、明、清什么事儿啊。”我真想抽这多嘴的家伙，立马瞪了他一眼，道：“这还用你说，我这不是为了配合张博士，让她继续说下去嘛。”

　　博士张面露无奈之色，看着我们，道：“你们两个再这么不正经，我可就不说了。”

　　我正听得好奇呢，哪能不说啊，赶紧道：“您说，您说，我听着还不行吗？保证再也不打断了。”

　　博士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接着道：“徐福这一次出海，就再也没有回去。历来有很多史学家考证过徐福出海的经历，大多数人认为，他的船队就葬送在了迷鲛虚——也就是现在的迷亡之海。几万人的生命被那片海域所吞噬，整整二十艘船的宝藏一起沉入了海底。”

　　“如果能成功打捞到徐福的沉船宝藏，那一定是震惊世界的考古新闻，你想一想，整整二十船的秦朝宝藏，将会为考古界、为国家带来多大的利益？不过这次计划成本高、风险也很大，我向上面申请了好几次都没有批下来，多亏有石教授帮忙。”

　　经博士张这么一说，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两千多年前的巨大船队，载着无数的始皇珍宝出海的情景。

　　两万多人登上船舰，航向传说中的仙岛，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场面？恐怕就是在现代，也没有那么宏大的航海舰队。

　　我正神往不已，听见博士张最后一句话却有些不明白，问道：“这跟石教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愿意帮你？”

　　博士张微微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据说石教授的一个伙伴，三年前也曾申请过这个项目。当时由于上面的资金批不下来，石教授的同伴就自己带着一批人出海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石教授这次极力申请，可能是想打探他伙伴的下落。”

　　我心中明了，博士张只是说的好听，什么打探下落，都三年了，实际上是去打捞尸体还差不多。

　　再说了，失踪在海上，百分之百是沉海了，尸体早不知被什么鱼给啃了。茫茫大海，去捞一具尸体，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然，我也没这么不识时务，毕竟和博士张还不是太熟，这么丧气的话我也不好说，于是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出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问题：“三道爷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博士张愣了愣，像是想到了什么，反而看着我，道：“他是石教授请来的，是个道士。不过听石教授说他精通天文，而且擅长古代的航海术。迷亡海海域辽阔，一但进去了就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据说那边有特殊的磁场，容易干扰现代船只的一起，所以需要一个精通古代航海术的人，以防后患。对了，他当时推荐你的时候，把你夸的英勇善战、天上有地上无，还说你身上有航海的宝贝，难道你们原本就认识？”

　　我暗骂三道爷不安好心，把我往这破事上推，这三年当了海军，虽然水性练得极佳，但哪有什么航海的宝贝。

　　我连忙矢口否认道：“不算认识，偶然见过一面聊了两句。”还精通天文，擅长古代航海术？我看是招摇撞骗吧？

　　博士张显然不信，挑了挑眉，但也没有多问，紧跟着伸了个懒腰说肚子有些饿了。

　　聊了这么会儿，我跟博士张也没那么生疏了，恰好正是饭点儿，当即便带上她去白雪号的饭堂吃饭。我以为留洋归来的肯定会特别讲究，没想到博士张一点儿不挑食，吃的津津有味，这让我不由得对她好感倍增。

　　在随后的日子里，白雪号一直平静的在海上航行着，我也相继认识了考察队的剩下两名队员。

　　其中一个国字脸，叫冯国昌的年轻人是石教授带的学生，戴着个眼镜儿，为人和气，显得很老鼠。

　　另外一个矮个子，年龄稍大的，跟石教授是同一所研究院，只是还没混到教授的级别，算是石教授的助手。他姓孙，叫孙才临，为人沉默寡言，经常都是板着个脸，不怎么同我们说话，显得颇为高傲，因此我跟他也不熟。

　　海上的生活十分枯燥，活动的空间只有白雪号，我和泥鳅这些老海军其实都习惯了，但考察队的人，没多久就闲不住了。

　　叫冯国昌的那个年轻人不知怎么，做出一个弹弓，比着飞来飞去的海鸟想打一只下来。

　　这十多天下来，我跟几人也都熟了，跟冯国昌这个老实人处的更不错，见他比划了半天没成功，我便说：“你这么打肯定打不下来。”

　　冯国昌好奇，问道：“为什么？”

　　我拿了他的弹弓，道：“你学生物的，知道海鸟与陆鸟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他想也不想，接口道：“细说起来很多，迁徙的习性不一样、繁衍方式也有区别，体形也有区别。”

　　我笑道：“这就对了，海洋广大，这些鸟儿一飞往往就是几天没有落脚的地方，海鸟进化出了强韧的骨骼和经肉，而且海上风速大，你用陆地弹弓的重量去打海鸟肯定会失败的。”

　　他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对啊，果然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才行，陈哥有见地，我这就去换个大一点的。”

　　冯国昌刚一转身，石教授正站他身后盯着他，目光有些威严。

　　冯国昌吓了一跳，立马将手上的弹弓往身后一藏，悻悻的叫了声老师。对于他们这些搞研究的人来说，没事儿打鸟可不是个好行为。

　　大约是见我在场，石教授也没发火，说道：“看你闲的发慌，跟我过来，小陈你有兴趣也来看看。”

　　我见石教授心情不错，便也跟了上去，只见他带着我俩到了船头，靠着栏杆指着海里，示意我们看：“有只鲨鱼，是只大白鲨。”

　　这种鲨鱼我在海上这几年见的多了，也不觉得惊奇：“是啊，是大白鲨，有问题吗？”

　　海里的鲨鱼游的并不快，只露出了雪白的鱼鳍。

　　通过透明的海水，可以看见它修长的身躯悠闲的游动着。

　　我断定这是一只吃饱的鲨鱼，因为据我在海上的观察，饥饿的鲨鱼在游动时是快速的直线，尾巴的摆幅很剧烈，只有吃饱的鲨鱼才会悠闲的升出海面享受阳光。

　　我虽然见怪不怪，冯国昌这个学海洋生物的却稀奇古怪的叫起来，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海里看见大白鲨。”

　　刚好泥鳅也正趴在船栏上看热闹，闻言哈哈大笑，道：“要我说，你们那什么海洋生物研究院，直接搬到我们海军部得了，省的你看见只鲨鱼还大惊小怪的。”

　　石教授笑道：“小郝同志这个提议很不错啊，如果我能活到国家强盛的那一天，一定提议将海洋生物研究院搬到海上来。”

　　冯国昌立马跟着点头，道：“欧洲那些强盛国家，海洋生物研究院，在海边都有基地的，经常能坐船舰去深海考察。”

　　说到底，我们的国家刚刚从战火中脱离出来，还处于百废待兴之中，能力有限，便是冯国昌这样专业的学生，在学习上也是纸上谈兵，没有太多实践的机会。

　　石教授似乎是被这句话触动到，沉沉的叹了口气，未免他心情过于低落，我于是转移了话题，问道：“教授，您叫我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看大白鲨？”

　　石教授回过神来，面上的低落之色一扫，转而笑了笑，道：“是给你们看场鲨鱼表演。”说话间，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两根金属小铁棒。

　　紧接着，他将小铁棒用一根长线拴牢，再利用一根鱼竿将金属棒伸出了白雪号。

　　鱼竿上的两个金属小铁棒吊在大白鲨的上方，随着石教授手里的动作左右摇动，鱼竿一边摇，石教授又拿出一只金属棒敲打着鱼竿，他敲打的很有节奏。

　　我心说奇怪，难不成这老教授打算钓鱼？还想钓鲨鱼？这钓鲨鱼也就算了，拿这么细的鱼竿、鱼线，还不放鱼饵，用两根小铁棒充数，也太小瞧鲨鱼了吧？据我所知，鲨鱼这东西其实还挺聪明的。

　　正奇怪的琢磨呢，突然，那水里的大白鲨，竟然随着金属棒的方向而移动。金属棒转圈，它就跟着在海里转圈，优雅有力的身躯在湛蓝的海水里游动，白色的皮肤露出水面，在太阳下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芒。

　　我跟泥鳅顿时惊奇不已。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石教授还真能用这东西，把鲨鱼给钓上来？这鲨鱼怎么会被两根小金属棒，逗的跟小狗似的？

　　这场鲨鱼表演引来不少船员围观，众人凑在船舷边上看稀奇，但石教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伙儿不要交谈。

　　旋即，逗了一会儿，石教授突然将金属棒向上一抽，往旁边一甩，那海中的大白鲨，猛地跟着一个漂亮的跳跃出水。

　　有力的鱼尾跃出水面的瞬间，拍打起一阵水花，修长雪白的身躯在空中一个旋转，随即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重新进入了海水中，又是一阵水花四溅。

　　这漂亮的鲨鱼出水，顿时引来了阵阵惊呼与喝彩。

　　石教授收起金属管后，海中的大白鲨恢复了正常，没多久就潜入了海里。

　　众人看了个稀奇，立刻七嘴八舌的询问是怎么回事，石教授笑着解释道：“鲨鱼只有内耳，对金属类的声音很敏感，因此这样有节奏的敲击声能够刺激鲨鱼的听觉，就如同人在欣赏音乐一样，它刚才在追逐音乐的声音。”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我当海军都三年了，对海里的动物也算了解，却到今天才知道，鲨鱼还会听音乐，顿时由衷的赞道：“太精彩了，跟着教授您，我真长了不少见识。”

　　跟不同的人相处，往往能带来不同的乐子，有石教授一行人在白雪号上，我们还真学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