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如草席

　　“嘎吱——”

　　院落的篱笆门被推开，祝婉婉赤着脚走进霍家的前院，脚步迟疑的顿在原地。

　　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前世经历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摆。

　　厨房门口走出来一个比祝婉婉还娇小的身影，此时她正吃力地端着一大盆水。

　　那人正是霍宏奕的妹妹霍二丫，圆脸大眼，梳着两个羊角辫，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在霍家同前世的祝婉婉一样属于被欺压的对象。

　　霍二丫无意抬头看到院门的人影，顿时又惊又喜，手里的盆啪地掉在地上，木盆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了不少泥，盆里的热水也尽数撒在地上，只肉眼可见地还冒着热气。

　　“婉婉姐，你回来了！有没有伤到哪？奶奶不准我去看你，只让孙娘去了，看孙娘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真怕你又被打……”

　　祝婉婉看着冲到自己面前一把抱住自己的霍二丫，心里飘起一股暖流，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心她。

　　“我没事了，只不过……有些皮外伤。”

　　闻言，霍二丫上下查看起祝婉婉的伤势，很快圈起衣袖的一端，细细密密的伤痕入目，她不禁眼眶湿润。

　　“这……这是孙娘打的？”

　　提起孙翠，祝婉婉面色冰凉的点点头，见霍二丫要落下泪珠子来，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别哭，她给我们的伤害，我们会成百上千倍地还回去。”

　　霍二丫愣愣地抬起头，回想起继母的恶行，又看着眼前祝婉婉满是自信的眸子，握紧了她的手。

　　“你个杀千刀的死丫头，端个热水那么久还没回来，我看你是皮子厚了欠打！”

　　尖锐的声音从主屋里传出来，紧接着主屋的门被打开，霍家老太太廖瑛从屋里走出来。

　　廖瑛是个标准的农村女人，头发花白，皮肤蜡黄，太阳穴凹陷，双颊的颧骨高高凸起，给人一副尖酸刻薄的感觉。

　　事实也确实如此，祝婉婉知道这个老太精于算计、爱占小便宜，最可恶的是重男轻女，自从霍宏奕昏迷在床之后，她便把霍奇当成了香饽饽，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对比之下，身为女娃的祝婉婉和霍二丫就凄惨得不是一点半点。

　　霍二丫的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眼神里也露出显而易见地俱色，“婉婉姐怎么办，我忘了要给奶奶打热水泡脚！”

　　这个廖瑛动手教训起人来力道和孙翠比起来可不会小到哪里去，前世自己就常被捏着错各种打。如果说孙翠是童年的噩梦，那廖瑛肯定也在那个噩梦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奶奶，热水不小心打翻了，我们这就重新给你打。”

　　廖瑛见出声的是祝婉婉，又看到一地的浪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插起腰就是一顿训斥：“你个小杂种不是落水死了？我还以为孙翠去给你收尸，没死倒好，省得浪费一床草席……”

　　祝婉婉眼里露出惊愕，身子顿时僵住，原来自己在她们眼里连一床草席都不值当！

　　心里那些许仅存的希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费力扯出一抹笑，“真不巧，我没死让奶奶失望了，继母这会还在赵郎中屋里和村里的女人斗嘴，奶奶要不要去看看？”

　　廖瑛眼珠子咕噜地一转，显出一抹温怒，嘴里啐道：“那个不上进的女人，家里活还没干完，就知道吵架。”

　　骂完又将视线对准祝婉婉和霍二丫：“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打水去，要是水不热了，仔细你们的皮……”

　　见廖瑛骂骂咧咧地进了屋，霍二丫赶紧把木盆捡起来，拿到水缸旁舀水清洗干净。

　　祝婉婉进厨房，揭开灶台上的锅，里面的水已然凉了只剩一点点温热，这样的热度想打发廖瑛那个刻薄的老太太是断断不够的。

　　“哎……”

　　她叹了一口气，弯身看向灶里，已经见不到一点火星，为今之计，只得重新生火热水。

　　霍二丫这会端了盆走进来，试了试水温，顿时面露难色地摊在凳子上，“婉婉姐，这下可怎么整，砍柴的碎屑刚刚就被我用完了，水又不够热，我之前该先把热水端给奶奶的……”

　　她已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祝婉婉拍了拍她的手，指了指墙角砍好码好的新鲜木柴。

　　“用那些吧，烧得快。”

　　霍二丫却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行啊，那些柴孙娘交代了除了煮饭不给乱用的，要是她回来发现了，那岂不是又被挨打。”

　　“可要是不用的话，就要挨奶奶打，先解决先下的问题再说，这柴是爹砍的，我们好好解释，孙娘看在爹的份上不会为难我们。”祝婉婉柔声劝解。

　　霍二丫眼见着锅里的热气一点点没影，慌忙地点了点头。

　　秀山村虽然是依山而建，但是木材问题一直处在入不敷出的状态，因而柴火也变成家里的短缺物品之一，孙翠又把柴火看得紧紧的，因而霍二丫给廖瑛烧水都只敢用劈柴剩下的边角料。

　　上好的柴火进灶，一点火就噗哧一声燃了起来，不一会锅里就蹭蹭地冒着热气。

　　祝婉婉利落的把热水盛到木盆里，见锅里的水还有富余，便从角落里寻出一个缺了一角的盆，将剩下的水尽数倒在里面。

　　霍二丫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婉婉姐，这是要做什么？”

　　祝婉婉努嘴一笑：“二丫，把把鞋脱下，脚泡泡热水。”她记得二丫刚从河里上来，体力的湿气肯定还没除去。

　　前世二丫的身子寒气重，嫁人之后一直未孕，这世她会好好养好二丫的身子。

　　“婉婉姐……一起。”霍二丫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自个洗，我给奶奶送热水去。”祝婉婉抱起那盆热水奔向主屋里。

　　廖瑛此刻正靠在炕头做针线活，祝婉婉挤出满脸笑意将木盆放到床边：“奶奶，热水来了。”

　　“等个热水都得半天，你这个小杂种是不是诚心糊弄我……”廖瑛直起身子，没好气的将脚放到木盆里，下一秒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喊声。

　　“你是要烫死我！”

　　廖瑛怒着踢翻木盆，哗地一声，一大半热水溅到祝婉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