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钱……姑娘你帮我要回来了吗？”落老爷在后面努力赶着夏月，小心讨好地问道。

　　“放心吧，已经放回原处——”夏月不耐烦地道。

　　“多谢夏姑娘！夏姑娘真真热心侠义……可是，夏姑娘，你怎地知道那些东西原来放在哪里？”

　　“……”难怪古人说言多必失，古人的话果然有道理。夏月扶了扶额头，感觉自己说话委实太多了。

　　雪化路滑，出得鹤山，已是第三日黄昏时分。

　　落湘晴的马车果然依约停在山外，同来的还有木竹雪和小淸。

　　落湘晴一见落老爷，立即扑过去放声大哭：“父亲，你……你总算回来了……”

　　落老爷摸着落湘晴的头笑道：“乖女儿，莫哭，莫哭……为父并不曾受苦……”

　　“父亲不曾受苦，女儿可被师父害苦了……呜呜呜……”落湘晴伏在落老爷怀中，泪眼盈盈地瞪着夏月。

　　夏月眼皮一跳，不由变了脸色。

　　费尽千辛万苦，莫非这落湘晴还是冥顽不化？

　　夏月痛心疾首间，后悔自己不该心慈手软，给落湘晴吃的苦头不够多。

　　落湘晴却突然一笑，离开落老爷的怀抱，拉住夏月道：“父亲，女儿已经决定，从今往后跟随师父出家修行。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一定要多加保重。”

　　夏月怔了一下，扶了扶额头。这落湘晴，能不能不要这么吓唬人。

　　“什么？你……你要离家修行？”落老爷惊得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小淸急忙扶住了落老爷道：“老爷小心。”

　　落老爷跺脚道：“夏姑娘，你虽然对老夫有恩，但老夫自会给你金银作为报答。你可不能拐带老夫的女儿啊！”

　　拐……拐带？

　　夏月抽了抽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这是哪里话！落老爷，湘晴她看破红尘，自愿跟我去修行。何来拐带一说？”

　　“是啊，落老爷，你不能如此侮辱我家师父！”木竹雪上前一步，维护夏月道。

　　“乖女儿——”落老爷向落湘晴道：“你告诉父亲，她们对你做了什么？你好端端地怎么会看破红尘？”

　　“父亲，你不要难过。”落湘晴松开了夏月的手，复偎于落老爷身畔，挽着落老爷的手臂道：“山下风寒露冷，我们先回家再说。”

　　落老爷点了点头，被落湘晴和小淸扶着上了马车。众人也跟着一一坐上去。

　　夕阳晚照着泥泞的道路，马车一路颠簸，不一会儿回到落府。

　　落府下人看到落老爷回来，无不又惊又喜。

　　几名丫鬟早已拿来衣服给落老爷换上，又有人奉上热茶。

　　落老爷捧着茶水，眼睛睨着夏月道：“夏姑娘，开个价吧。”

　　“开价？开什么价——”夏月摸不着头脑地道。

　　“你杀死歹人，将老夫从山中带回。这份恩情，老夫不会白白受取，但亦不会拿自己的女儿作为报答。你开个价，老夫给你钱。”落老爷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道。

　　“我家师父不缺钱！”木竹雪比落老爷更加一本正经、更加严肃地道：“落老爷休要小看我家师父。”

　　“无论如何，我女儿不能跟你们走！”落老爷看了看木竹雪，又看了看夏月，不容商量地道。

　　夏月皱了皱眉头，将眼睛望向落湘晴。

　　落湘晴却低头不语，心中竟似有所动摇。

　　夏月咳了一声，缓缓道：“湘晴徒儿，经历世间艰险无常，经历人情冷暖炎凉，你还看不破红尘繁华么？”

　　落湘晴手中把玩着茶盏，微微抬了下眼皮，看了眼夏月，又看了眼落老爷，口气犹豫地道：“我……我有些舍不得父亲……”

　　夏月心中郁闷，一推茶盏，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为师亦不强迫于你。竹雪，我们走——”

　　“师父？”木竹雪不能明白，师父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感化得落湘晴看破红尘，何以便要就此放弃？

　　“师父——”这一声犹豫不决的声音，却是出自落湘晴之口。

　　夏月作势向门外走了几步，回头对前来送她的落湘晴道：“徒儿，就此别过，不必相送。只是，你若留恋尘世，须知梦中种种，便将是你今生所历。”

　　“师父！”落湘晴面上一凛，突然扯住了夏月的手道：“师父慢走。徒儿已下定决心，随师父离家修行。请师父在府中等候一日，徒儿一定会劝说父亲同意。”

　　夏月抑住心中一丝喜悦，面上声色不动：“既然如此，明日清晨你给为师一个答案。其时是走是留，为师都不会为难你。”

　　言罢，带着木竹雪拂袖而去。

　　落府花园。

　　晚霞散尽，月影朦胧。

　　木竹雪皱着清丽的眉道：“师父，你这个以退为进的法子管用吗？”

　　夏月看着月影下的枯木衰草，慢声道：“徒儿，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聪明？”

　　木竹雪一怔，低声道：“对不起……”

　　夏月叹了口气：“聪明固然是好事，可是聪明过为师，就不太好了。”

　　“徒儿的聪明哪及师父的万一！”木竹雪抿嘴笑道：“像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徒儿是万万想不出来的。只是看师父面无忧色，徒儿方想破了脑袋勉强猜出来……”

　　“呵呵，这才是师父的乖徒儿。”夏月眼睛里浮起笑意，“你觉得这个法子管用吗？”

　　“人心难测，徒儿不知。”木竹雪很快道。

　　夏月满意地笑道：“当然管用——不管用也要叫它管用。”

　　“不管用也要叫它管用？莫非……徒儿实在想不明白，请师父指点。”木竹雪表现得百思不得其解。

　　夏月看着木竹雪，半晌不语。

　　“师父的意思是：若师妹留下不走，便叫师妹梦中所历之境，一一成为现实？”木竹雪试探道。

　　夏月怅然道：“就知道你已经猜出来了。”

　　木竹雪怔了一下，赶忙讨好地笑道：“徒儿只是随便猜猜，没想到……”

　　“不跟你说了，陪着一个凡人连赶三天山路，为师困了。明天见——”夏月纵身一掠离开花园，回到自己房间，闷闷不乐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