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沈行之手指颤抖地指着沈南歌,这一刻,竟似不敢相信一般,“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
沈南歌一声冷笑,道:“父亲,您真的需要我再说一遍吗?难道她们母女二人,同您说得还不够清楚?当您如此愤怒地质问我时,就说明,您的心中已经认定了。既已认定,又何必浪费口舌? ”
对于这个父亲,沈南歌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沈丞相懦弱得不敢反抗上官氏,任由上官氏欺辱自己的女儿;另一方面,他又经常偷偷带着吃的喝的来看望沈南歌,会教她读书、会给她讲道理,小时候还会哼着歌哄她睡觉。
可是今天,在踏进寝房的那一刻,沈南歌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沈行之还是站在上官氏母女这边!
“逆女……你给我跪下! ”沈丞相猛地从床上半撑起身子,指着沈南歌,几乎力竭地喊道。
沈南歌只是冷笑一声,依旧站得笔直如松:“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但是我没有错。既然无错,为何要跪? ”
“逆女,你做出如此歹毒之事,竟还敢说自己无错?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然连半句都不记得了!”沈丞相的眼中极为沉痛,像是能呕出血来。
沈夕瑶忙起身上前,抚着父亲的心口安慰:“爹,莫要和这个贱婢生气。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的歹毒,早晚是要发出来的。幸而没有伤到爹爹,爹爹尽快处置了她便是……”
上官氏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唤:“老爷……可再不能纵容她了……老爷……”
沙哑的声音,仿佛使出了毕生的力气。
“来人……来人……”沈丞相颤抖着声音喊道:“给我将这个逆女,家法伺候!”
沈忠带着几个执杖的家仆进来,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声:“老爷?”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认错为止!”沈丞相吩咐道。
“三小姐,对不住了。”一个家仆冷声道。
沈南歌认得他,他是上官氏的心腹。
今日落入他们手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然而,在向沈丞相承认自己所为的那一刻,她就没想逃。
“啪!”木杖裂风,结结实实地打在沈南歌背上!
沈南歌顿觉皮开肉绽,骨头几乎都被震断!
可是她依旧用尽全力稳住自己,绝不让自己倒下!
“这一下,是还你多年来的食物! ”沈南歌沉声道。
看着沈丞相,她的眼中也是痛苦的。
“啪!”又是一下!
一口鲜血涌到喉咙,沈南歌遏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这一下,是还你十几年来的教导!”
“啪!”那执杖的家丁用了最大的力道,直接将沈南歌打得扑到地面上。
沈南歌咬着牙,撑起身子,绝不让自己狼狈。
“这一下,是还你童年的哼唱……沈行之,从这一刻起,我与你,再不相欠!”
这就是沈南歌甘愿受罚的原因!
还了恩,就只剩仇!
从今天起,她要为自己承受了多年的屈辱、欺凌,讨一个公道!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没有人能跟她攀扯一分感情!
“不孝逆女,竟然敢直呼父亲名讳!如此大不敬,把我们沈家的家风都败尽了!你不配做我们沈家的人!打!给我打死她!逐出沈家!”沈夕瑶痛快地大喊道。
木杖一下重过一下地打在沈南歌身上,麻色的布衣,早已经被鲜血染透!
然而,沈南歌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后背尽全力地挺得笔直,她不允许自己狼狈!
被打飞了,她会爬起来;被打倒了,她就单膝支撑。
眼前阵阵发黑,汗水与血水模糊了视线,脑海中始终有一个信念——咬咬牙,撑下去!
她不能倒下,她绝不认输!
“报……”门外,传来一阵疾奔之声。
“老爷,宸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来了!”家丁站在门口,惶急地禀报。
“逆女……你终究,变得和你母亲一样!”一层愤怒的泪雾模糊了沈丞相的视线,他已经听不见仆人的禀报,只是指着血肉模糊的沈南歌,力竭地喊道:“你终究和你母亲一样……”
“我的母亲……她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沈南歌咬牙强撑着,拼尽最后一丝意志说道。
“庶出贱婢,竟然敢尔……”上官氏嘶哑地喊道:“卑贱庶出,就该去死……”
卑贱庶出,就该去死……
呵呵……
沈南歌的心底,腾升起一抹悲凉。
在这个世界,庶出是罪;就像在苗疆沈氏,养女,也是罪。
无论在哪里,她一出生,就背负着罪。
可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会认!
我命由我,从不由天!
“庶出……就该去死? ”一个凉淡的声音,随着一阵冷风而来。
不轻不重,但却具有一种神衹般的威严。
整个文渊居,瞬间被一股寒流所包裹,所有人都陷入了紧张恐惧之中。就连重伤的上官氏,脸上都露出了挣扎欲跪的神色。
沈夕瑶同屋内的几个家仆,早已经跪在地上叩首,大气儿不敢出。
一双玄色龙纹锦靴踏进血泊,泛起一圈涟漪。
沈南歌面前,玄色的锦袍无风自鼓,空气中依稀传来龙涎香的味道。
她想要抬头向上看去,却是忽然眼前一黑,头重重地垂下, 再没了知觉……
痛。
裂骨般的痛。
昏迷之前的一幕幕,浮现在沈南歌脑海。
沈南歌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一声凉淡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和那一双龙纹锦靴之上。
“三小姐,你醒了?”耳边,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
沈南歌睁眼,模糊之中,一个小丫头正蹲在床头,关切又紧张地看着她。
“你是……”
“三小姐伤得重,老爷说,要找个人来伺候你。奴婢……奴婢就自请过来了……”小丫头有点害怕地说道。
“自请过来?”沈南歌打量着这个瘦弱的、衣衫破旧的小丫头,一看便知她平日在丞相府中没少受欺负。当下了然:“怕是没人肯来,他们硬指了你吧?”
小丫头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过来的。虽然……虽然的确没人肯来,但奴婢真的是自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