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的时候,心水市的天就亮得格外早。
街上行人还不多,早餐店也刚开门,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路两边的香樟树郁郁葱葱,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里透过来,在灰色砖地上落了一地金斑。
林晓安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她看见窗帘缝隙中间透出来的光就知道天亮了。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妈妈的病床前,见她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很不舒服,走廊上也还没什么人。林晓安一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一边走到阳台。
一阵等待之后电话才有人接,林晓安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赶紧说道:“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妈现在在住院,你工作再忙也得回来看看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刚睡醒,含糊不清的应付她说:“工作实在走不开啊……有空一定回来。”
像这套说辞林晓安已经听腻了。半个月前,林妈查出来得了癌症,在她绝望崩溃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林爸,只希望他能回来陪妈妈两天。结果在宗远市工作,很少回家的林爸就用工作忙作为借口,推脱着不肯回来,甚至电话也没打几个。
想到这里林晓安就不甘心,爸妈好歹也算是结发夫妻,虽然爸爸常在外地,但夫妻二人感情还算是好。如今妻子病倒了,作为丈夫却满脑子只有工作赚钱,林晓安越想越气,说话也就冲了点:“林易东!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回来看看,妈现在病成这样,你觉得你工作还有意思吗?!”
“那行吧……”林爸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林晓安的口无遮拦而生气。只是顿了顿才跟她继续说道:“这个周末我会回来。”
之后两个人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林晓安挂掉电话长舒了口气,然后进厕所洗了把脸,显得精神好点儿了才回病房。
这时候林妈已经醒了,林晓安脸上勉强挂起点笑,走到她面前说:“妈,你醒了?刚刚我跟爸爸打了电话,他说他这周末就回来……”
听到这话的林妈憔悴的脸上才透出点笑意,微微点了点头。林晓安又安慰了她两句,才出门去买早餐。
这时候的心水市才慢慢热闹起来,逐渐有些蓬勃朝气。林晓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买了豆浆跟稀饭,正领着往回走的时候听见包里边的手机又响了,她赶忙低下头去拿手机,结果手机还没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人。
这一下可撞得不轻,林晓安的头结结实实磕在那人肩膀上,痛到后退两步。正当她揉着脑袋想要道歉的时候,那人已经先开了口。
“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一道男声,半点儿感情都不带。林晓安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面前的男人很好看,林晓安的看着他脑子里只蹦出来“剑眉星目”四个字。他皱着眉头,高挺的鼻梁搭上薄嘴唇,整个人禁欲又精致,只是这时候脸色有些潮红。而更加不协调的是,林晓安的豆浆跟稀饭全部洒在了他的黑色西装上。
平时还算能说会道的林晓安这时候傻了眼,张着嘴办个字都没吐出来。
“你没有纸巾吗?”到底还是男人先开了口,将林晓安的神拉回来了一点。
“有的有的!”林晓安赶紧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看路,您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听到林晓安说这个赔字,男人抬了抬眼皮稍微打量了她一下。朴素的白衬衫配牛仔裤,要不是五官长得还算秀气,扔人堆里都找不着。就这模样,也不像能够赔得起。
于是他也不打算为难人,只把身上稍微擦干净了点儿后才说:“不用了,你带我去挂个号吧。”
他这么一说,林晓安就更羞愧了,这两天她真是没碰上一件好事。于是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回答他说:“好,你要挂什么科?”
男人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好像有点发烧。”
听到这句话,林晓安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伸出了手去试他的额头。男人身子顿时僵住了,面前的人垫着脚,手小小软软的,也很舒服,他一时间忘记闪躲。
“是有一点发烧。”林晓安完全没把这个举动放在心上,只认认真真地拉着男人进了医院把号挂好,然后跟他说:“等下到你了就进去,另外要做什么检查医生都会告诉你的,还有,我就在住院部四楼410病房,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衣服的事情……需要留个电话吗?”
本来林晓安是想说赔衣服钱的,可是等她停下了站在男人面前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西装是高级定制的,不太像自己能够赔得起的样子。可是人家说不赔自己就不赔了好像不太厚道,于是还是问了一下。
男人想了会儿,对上林晓安小狗似得眼神脑袋突然短路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随即报出一串数字。
林晓安赶忙掏出手机记下了,又问了句:“你叫什么?”
男人眨了眨眼睛,说道:“霍北川。”
把联系方式交换一下林晓安就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前脚还没迈出去,后脚就瞧见一个身材出挑面容姣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向她走过来。她愣了愣神,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结果这个女人直接绕过她扑向身后的霍北川。
林晓安鼻尖闻到很浓的香水味,紧接着就听见女人嗲声嗲气的跟霍北川撒娇:“北川~你昨天一晚上都在哪儿呢?”
霍北川仍旧是冷着一张脸,说:“你都知道我现在在医院了,还会不知道我昨晚在哪儿?”
女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伯父也真是的,非要你娶那林婧雅!把你半夜气出门还什么都不带,现在生了病,那林婧雅小门小户的,就想着嫁进豪门,伯父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