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一直是个被遗忘和唾弃的角落,里面十分阴暗潮湿,仿佛连阳光都不愿意进入。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发出"呜...呜..."的惨和声,风中还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仿佛是地狱的味道,渗透进每囚犯的心里。
萧北辰走向关押孟长恨的牢房。
即使是在灰暗的地牢中,穿着红色舞衣的孟长恨也有一丝显眼。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双手双脚全部被锁链、镣铐给栓住了。她身上的伤痕也比上次萧北辰来地牢的时候明显多了许多,全是血淋淋的伤口。
萧北辰的心肠一向是软的,可面前的这个女子刺杀大哥,这是十恶不赦的罪。
“你又来干什么?”孟长恨的余光瞥到了萧北辰。
“我来给你看一样东西。”萧北辰不慌不慢地走到孟长恨牢房前。
“什么东西?”孟长恨转头看了一眼萧北辰,那目光就像是一潭深水,却又充满着敌意。
萧北辰拿出了那块刻着“朱昇卿”的玉佩,那温润的玉石,在阴暗的地牢中隐隐散发光泽,仿佛不染世间尘俗一般。
孟长恨看到玉佩之后,猛地站了起来,铁链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她两步并作一步快速地走到萧北辰面前,瞪大了眼睛、紧皱着眉头,如鹰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玉佩,她问:“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
萧北辰没有回答孟长恨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她:“这块玉佩是你的?”
“对,快把它还给我!”孟长恨的声音很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来抢走玉佩了。
而萧北辰却故意将玉佩从孟长恨的面前移开,而孟长恨的目光也随玉佩而去。她猛地一伸手,想要把玉佩抢过来,可却被手上的锁链给限制住了。
“不要着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听到这话后,孟长恨的目光从玉佩转移到了萧北辰身上,那目光如刀如剑,似乎可以嗜人。她早该料到,萧北辰不会轻易地把玉佩还给自己。
见孟长恨不说话,萧北辰开口问道:“你跟大梁太子是什么关系?你又是从何得到这块玉佩的?”
孟长恨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东宫侍女,玉佩是我偷来的。”
“你不是说你是金翎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吗?”
“父亲在大梁死后,我曾去过大梁,阴差阳错地成了东宫的侍女。偷了太子的玉佩,我跑了出来,回到了金翎,在鸣玉芳当了一名舞女。”
听完孟长恨的解释后,萧北辰冷笑了一声,他道:“东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说逃就能逃出来的?”
“我杀得了萧北安,为何逃不出东宫?”
“你!”萧北辰有些怒了,但又很快冷静下来,故意朝着孟长恨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问,“你应该知道激怒我是什么下场吧?”
孟长恨沉默了,她最讨厌被人威胁,可此刻她却没有一点办法。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大哥已经醒了。”
蓦地,孟长恨怔了一下,她看着萧北辰,眼睛里含有一种疑惑又失落的神情。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刺杀我大哥?”
孟长恨没有回答,神情很是呆滞,她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下子坐在地上,低下了头。
“你若不回答,我便把这玉佩给摔了!”
孟长恨微微抬了抬头,眼中闪着淡淡的泪光,她轻声道:“你摔吧,我既没能杀得了萧北安,我便没脸回去见他,留着玉佩又有何用。”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却被萧北辰听到了。
……
从地牢出来后,萧北辰就把玉佩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父兄。
听完萧北辰的话,萧正清紧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此事的幕后主使真的是大梁太子,那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我这就把两位长老找来,城防之事得重新商议。”
萧北辰刚要出门,却被萧正清拦住了:“等等,就凭你的一面之词,长老们也是不会相信的。派去大梁的探子过两日就要回来了,不如等他们回来,再商议此事。”
“北辰,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快些回去休息吧。”一直沉默的萧北安突然开口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大哥吧。”
萧北辰担忧地看了一眼萧北安,他不是质疑大哥的能力,只是担心大哥的身体,他道:“大哥,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痊愈了,不用担心。”萧北安轻轻地拍了拍萧北辰的肩,示意让他放心。
确实,这几天自己一直东奔西跑的,神经紧绷着,连个觉都睡不好。听到大哥的话,萧北辰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但也突然觉得自己很累,整个人都软趴下了。
只要有大哥在,一切难题都会引刃而解的,自己也无需担忧。他辞别了父亲和大哥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美美地睡了一觉。
在萧北辰离开之后,萧北安算是真正接手了这件棘手的事情。之前他一直卧病在床,只是从父亲和二弟的口中听到案子的进展,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现在起,他便一刻都不能松懈,他先前厨房提了一盒饭菜,然后来到了地牢。
地牢里的空气都是浑浊的,散发着一种很古怪的味道,仿佛是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或者说是死亡的味道,令人作恶。地牢里十分昏暗,只有几盏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被阴冷的风一吹,就灭了两盏。
狱卒将萧北安带到了关押孟长恨的牢房。
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双手双脚全部被锁链、镣铐给栓住了。她的舞衣已经被抽打地支离破碎,身上的伤痕狭长狰狞,还有献血不断地流出。
孟长恨看到了萧北安,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突然显露出一种凶狠。
他不仅还活着,甚至还跑到自己面前,像是来耻笑这个蹲在牢房里的失败者。
萧北安注意到了孟长恨噬人般的眼神,但他依旧示意狱卒把牢房门打开,他走进去后道:“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依旧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全然无恙;而我被你们毒打,遍体鳞伤。”
“那是你自己选的,当你想要杀我的时候,你就注定要变成这样。”说完,萧北安向狱卒要来了钥匙,走到孟长恨身旁蹲下身。
孟长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却被萧北安一把抓住了,她他轻轻地说道:“别动。”
萧北安抓得很轻,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却让孟长恨动弹不得。
见孟长恨不动了,萧北安将孟长恨颈部、手上、脚上的镣铐一个个解开。可就在解开她手上最后一个镣铐的一瞬间,另一只手突然朝萧北安打去。
萧北安猛地潮外一闪,孟长恨的拳头落了空,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步
紧接着,萧北安快速地站起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孟长恨的手臂,再使劲一拉,孟长恨整个人向前扑去。趁此,萧北安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脚从后方踢了一下孟长恨的膝盖。,她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当初你有暗器,才伤我三分;可如今你已遍体鳞伤,还怎么能伤的了我呢?”说完,萧北安便放了孟长恨。
其实,萧北安看似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论武功却不输任何一位猛将。
“是我小看你了。”孟长恨走到另一个角落里坐下,头靠在墙壁上闭上了双眼,像是不愿搭理萧北安。
此时,萧北安把装有饭菜的盒子从牢房外拿进来,放到了孟长恨的身旁,轻轻地打开最上边的盖子后,一股食物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自从被关入这地牢,孟长恨每天吃的都是馊饭冷菜,好久没有闻到这香味了。她微微睁开双眼,看着萧北安手中的盒子,不觉咽了咽口水。
萧北安不紧不慢地将饭菜一碗碗端出来,放到孟长恨面前,轻声说:“吃吧。”
孟长恨看着可口的饭菜,犹豫了一会后却撇开了头,恶狠狠的说:“不吃!谁知道你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你觉得我会在里面放东西吗?”
孟长恨看了一眼萧北安,其实她也知道,萧北安是个儒雅良善之人,应是不会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她是真的饿的不行了,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能赌一把了!她一把抓起碗筷就大口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地样子有些可笑又可悲。
还没等孟长恨吃完,萧北安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弯腰放到孟长恨的面前。
看到这个小瓶子,孟长恨愣了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饭菜,问:“这是什么?”
“药,不然你以为呢?”
孟长恨稍稍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吃饭。或许,确实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个药很贵的,别浪费了。”说完,萧北安就找了一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从今天起,我会下令不再对你施以酷刑、取下你身上的镣铐、改善你的伙食。”
“我要杀你,你为什么还帮我?”
“正如你所说的,我依旧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全然无恙;而你被们毒打,遍体鳞伤。你还觉得我在帮你吗?”
地牢里十分昏暗,孟长恨看不清萧北安的脸,不知是阴险,还是儒雅,只是觉得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杀他,现在也不必沦落至此。
地牢里只有几盏蜡烛闪着微弱的光,被阴冷的风一吹,又灭了两盏,显得更加阴暗了。
但孟长恨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继续吃饭。或许习惯了黑暗,光明就不那么重要了吧。
自己正在遭受的这一切,太子会不会知道呢?他会不会来救自己呢?
饭很快便吃完了,萧北安把空盘空碗放入盒子,拎着盒子准备离开了。
在牢房门上的铁链被锁上的那一刻,萧北安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孟长恨,说:“只要你交代出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将你带出这牢房。”
“真的吗?”说完这句话,孟长恨就低下了头,她不该这么问的,她怎么可以萌生出招供的想法呢?
“我一向说话算话。”
说完,萧北安就离开了,嘴角闪过一丝笑容。
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孔,即使是阴险的笑容都不会让人觉得邪恶。
既然严刑逼供不能让孟长恨吐出真相,那就只能靠这种办法了。
萧北安离开了,只留孟长恨一人蜷缩在阴暗牢房里的角落里,望着窗口那一方小小天空,不禁遐想。
离开大梁前的那个晚上,太子告诉她,此去金翎,可能会受牢狱之灾,可能会枷锁加身。
他问她,会不会后悔。
她说,不会。
可如今,她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丝后悔。
她渴望阳光,渴望自由,她一直在等太子来就她。
可他,还是没有来。
可她,真的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