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丞相府中喜气洋洋,到处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今日咱们大公子可为娘子挣了口气,看她还如何!”
“大好的日子你提她干嘛。呦,又在叫啊。走,咱们去前面听戏去,懒得理呢。”婢女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二门传来,萧却辞听不大真隐约听见外面锣鼓喧天。
这院落与世隔绝,不过三屋的小院子中仅种植了一颗秃木,落了一地的叶子也无人清扫。
这便是如今堂堂丞相夫人的住处!
昔日的丞相夫人成为下堂妇便是如此,萧却辞忍不住冷笑。
“来人,来人……”
她撑着起身,从喉咙中发出的嗓子干哑。如今切莫说无人给她添水,便是残羹冷炙也没人送来。这已是她被饿的第二天了,若有人看见定会惊讶当年名满京都的萧家小姐为何如今形容枯槁如同恶鬼一般!
良久,院中没有任何声音。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传来,由远至近。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来人一身软绸,披金戴玉腰肢似柳。一旁跟随的人有眼力见地没往上凑,薛凯微微蹙眉透露出几分惊讶:“姐姐,妹妹只以为清修苦,可没想到会如此之苦。”
绣满云纹的绸缎在萧却辞面前晃荡,薛凯甚至连坐下都嫌弃。
这样的屋子哪儿是她应该来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姐姐罪有应得。谁叫姐姐不知廉耻竟无僧人偷情,,”她娇俏地笑开了,双手一展将全身装扮都露在萧却辞面前,脸上的笑容仿佛三月娇花一般。
“姐姐怕是不知道,我那孩儿挣了功名为我换了诰命。如今我可是夫人了。”
她如同想到什么一般猛地捂住了嘴,接着一张脸上满是歉意:“我忘了姐姐没有孩子。姐姐,我记得那年三月生产的时候,大夫还说姐姐怀的是个男胎呢。真可惜……”
她慢慢俯下身子,身前这个曾经的丞相夫人已经面黄肌瘦,不久将死。
“可惜你自己没能保住!”
“姐姐还不知道吧,那碗汤药是我送过去的。保命的人参呢,一命换一命。你活,孩子就死。”
薛凯脸上的笑容越大,眼睛中放出精光。
“姐姐,那个男孩我看过。生得好极了,就连闭着眼睛也很是可爱呢。”
“滚!从这里滚出去!”一口血从萧却辞喉咙中喷出。
当年夫君领进门的良妾未成想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她一把拽住身前的锦缎,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休想扶正。我才是丞相夫人!”
“夫人?哈哈哈。”薛凯一把推了过去,只听见“咚”一声萧却辞弱不禁风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哪儿还有什么夫人,姐姐,早就在你偷情那日郎君就发出了你病故的消息。哦,我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你没有偷情?你当然没有……”
“那个人是我娘家兄弟,你当然没有偷情。”
一阵香风而过,远远传来步摇声。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小丫鬟哭得满脸是泪,从门外直接扑了过来。
“夫人!萧家……没了!”
“怎么会?”萧却辞不可置信,小丫鬟全身都哆嗦着,小心翼翼看着身前人。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双手用尽了力气也止不住下滑的身体,萧却辞唯独眼中还射出一道精光,全凭这最后一口气撑着。
萧家纵然比不上丞相府,可也不会招惹灭门的灾祸!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萧却辞一把抓住丫鬟,手上的力道大到丫鬟变了脸色。她支支吾吾小声抽泣着:“是老爷,老爷亲自上奏说萧家通敌卖国。连几个哥儿……都没了!萧家一百三十号人全都被砍头,菜市口那儿的血到现在还红着。”
萧家一百三十号人……全无。
“却辞,但凡那小子对你不好。你便回来告诉大哥,大哥亲自上门去讨个说法!”
“哪儿轮到你,为父自然会去。”
“阿姐,这是我为你留的驴打滚儿。你藏好了。”
……
萧家没了!
萧却辞如置身冰窟之中,身体慢慢滑下。
今天却是个好天气,晴空如碧万里无云。外面的锣鼓声热闹极了,萧却辞忍不住泪意,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终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若人生重开一回,她必要薛凯、叶晨……恨不为人!
萧家一百三十号人的命、她孩儿的命,老天不公,若能重来,若能……
……
“夫人,撑住啊!”
“快点,水。”
“闹什么闹,汤药送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妈妈别急。”
“夫人晕过去了!”
耳边的吵闹声让萧却辞恨不得大声喝止,眼皮如同有千斤重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身体仿佛被刀劈成了两半,无一处不是疼痛。骨头仿佛被碾碎了一般,张口就是呻吟。
这是在……哪儿?
“夫人醒了。快!把参汤递过来。”婆子手脚利索手中端着汤药直接喂到了萧却辞面前。
参汤!
萧却辞猛地清醒,眼睛瞪大。她没死!
身边满屋子的婆子丫鬟,一盆又一盆端进的水换成血水端出还有这熟悉的剧痛。这是她当年生产的时候!
“滚!”萧却辞将已挨至唇边的参汤一把打掉。
“啪”一声药碗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直接粉身碎骨。
好啊,好啊!万万没想到老天有眼,让她萧却辞重活一世!她且要看看这辈子到底是她赢还是薛凯赢!
“来人!把这个婆子给我压下去。”萧却辞从眼中射出精光,身上的剧痛使她无比清醒。孩子,她当年早夭的孩子就是这般没了的。这辈子,她定要护好他们!无论是萧家的一百三十号人还是她这孩子。
“还愣着干什么!”又是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萧却辞全身的气压低到零点。
贴身侍女已经带了人将这婆子压下去,萧却辞咬破舌尖,一口气压了下去。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她用尽力气,把所有的呼喊都吞进肚子里去换取幼子的诞生。
只听见“哇”一声,屋中回荡着婴孩的初啼。
萧却辞如释重负全身瘫了下去,生了……她的孩子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