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楚的大家闺秀都是金娇玉养得,更不提这定安侯府唯一的嫡女衡阳郡主。
女子都是重视容貌的,这纤纤玉指就像是姑娘家的第二张脸一样,都是好生保养着得,就连那指甲都是丫头隔几日就精心修剪过了的,完美的圆弧形,衡阳郡主还精心描了蔻丹,端的是擢纤纤之柔荑,雪皓腕而露形。
那指尖圆弧尖处隔着暗色外批深深刺在阿醺柔软的小前爪上。
猫崽儿的力量自然还是不必人的,况阿醺本就体型格外娇小,瞧着不过是那三个月的猫崽儿大小,衡阳郡主是故意要钳制着她让她丢人的,小猫崽儿后脊的毛都炸了起来。
吃了痛,那本来就溜圆的大眼睛更露凶光,呲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一阵一阵惨烈嘲哳的嘶吼声。
边儿上有胆小些的小姑娘被吓得一惊,心里头只想着皇后娘娘怎么养着这样暴虐的小猫儿?还是衡阳郡主是个心性好的,这个时候还能对着这样凶悍的小猫崽儿柔声哄着。
边儿上珉亲王妃瞧着,心里头却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
阿醺吃了痛,眼眶微微发红,盯着衡阳郡主,一个呲牙。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就在阿醺准备直接不客气张口就去咬这衡阳郡主的玉手的时候,她就被远处点脚而来的人轻轻拢在了怀里,阿醺小鼻子耸了耸,是她的舍利子的味道。
梵行将猫崽儿从衡阳郡主手里抱过,受了委屈的猫崽儿见到自己人就更觉着难受了,她举着自己的手就跟梵行告状,“喵呜喵呜!!!”
你看!你自己看!这个人给本公主掐的!身为本公主的舍利子,本公主命令你今天必须给我掐回来!
梵行伸手轻轻拢过小猫崽儿的手揉了揉,抬头看向衡阳郡主,眸子微微沉下几分,往日如同是阳春三月的温和眸子此刻就恰似是数九寒冬一样,就连温和的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子凛冽的味道来。
他也不开口,只伸手轻轻揉按着阿醺那只被掐的手,带着点点灵力,清凉又舒适。
这好好女眷休息的后花园里头多了个和尚出来,还是点脚御风而来,按说夫人小姐们都该是极其惊讶厌恶的,奈何这和尚长得好看,就连身上的僧衣都瞧着格外与众不同,若不是他那点了戒疤的光头和手上那串舍利子,只怕是都没人会将他当成是和尚。
那僧衣瞧着就是个万分金贵的,一身气度更不是等闲,就连相国寺的主持大师都不见着有这年轻僧人一般的气度,此刻他抱着猫儿,静静站在那里,不曾言语,这些夫人小姐们却也没个出声问一问的。
衡阳郡主也没注意到梵行来,愣怔了半晌,从善如流地双手合十,面色温和,好似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梵行师父。”
梵行刚是要开口,就见着封韶大步流星地从前院走了过来,对上猫崽儿很是委屈,别过头明显是生气了不愿意理他的样子,脚步微微顿了下儿,“这是怎么了?”
在场的夫人小姐齐齐躬身行礼,封韶抬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梵行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只知道这衡阳郡主是掐了小猫儿的手,最开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不大清楚的,封韶伸手想要撸一把猫崽儿的头,被阿醺轻巧地躲了过去,她伸手一指衡阳郡主怀里抱着的外批,质询地看着封韶。
小脑袋趾高气昂地扬着,大有一副你今儿个不解释清楚了,咱们就从此恩断义绝,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的架势。
封韶顺着肉乎乎的猫爪子看向衡阳郡主。
衡阳郡主脸上带着几分柔情笑意,福福身,“方才是多谢王爷的外批了,是衡阳恰巧换了衣服从这儿经过,御宠瞧着了王爷的外批,上来想要磨爪子,恐是撕扯坏了王爷的外批,所以衡阳就稍稍拦了几分,恐是御宠这就不大高兴了。
边儿上有个衡阳郡主交好的慕家姑娘慕朝月走了过来,微微福身,“正是如此,衡阳姐姐已经温声劝了许久了。”
这位,慕朝月,正是慕家如今最小的嫡女,论起来,阖该是唤当今太后一声姑姑的,自小便和衡阳郡主交好,性子比起她的姐姐安嫔要能静下来不少,也是慕家的掌上明珠,却从来不骄不躁,比起安嫔要更讨人欢喜得多。
她如是说着,越发是显得是这猫儿不听话,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的。
封韶微微拧了拧眉头,关注点倒不是在猫儿身上,“本王的外批如何在你手上?”
“这方才衡阳的裙子不小心被一边儿的枝杈给挂破了,旁边有人递过来一件外批,衡阳急着披上就去换衣服了,待回了屋子才发现是王爷的外批,还以为是王爷递给衡阳的,原来不是吗?”衡阳郡主面上露出几分难色和伤怀来。
本来是抬头晶晶亮看着封韶的眸子随着封韶的话一点点黯淡下来,不自觉地就微微垂下了眸子,语气也随之黯淡了下来,眸子里好似是晕上了些水汽,连带着纤长的睫毛上都挂上了些晶莹的泪珠,好似是一朵正盛放的娇花渐渐就枯萎了下来一样,惹人爱怜。
慕朝月蹙了蹙眉头,眸子闪过一抹深思,原来衡阳还没和广陵王在一处,她还以为.......
衡阳郡主轻轻吸了下儿鼻子,再抬眼的时候依旧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颜来,她伸手将外批递过来,轻声细语道,“是衡阳误会了,王爷见谅,是衡阳当时也没注意,不管如何,还是谢谢王爷的外批。”
阿醺几乎是要给她拍爪叫好了,瞧瞧这纯熟的演技,瞧瞧这故作欢颜的惹人怜爱的样子,瞧瞧这满心思都是广陵王的痴情模样,多让人心疼呢,阿醺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怼了怼梵行,你说是不是?
慕朝月也随着露出几分心疼地看向衡阳郡主,伸手轻轻拍了拍衡阳郡主的肩膀,以示安慰。
周遭有不少也跟着恍然大悟过来的,同情地看着衡阳郡主,如此看来这位衡阳郡主也不是很如意啊,广陵王这心未免也太冷漠了些,同情归同情,但是在她们心里头俨然这位衡阳郡主就是未来的广陵王妃,一来是这衡阳郡主身份不差,配广陵王显然是极好,二来是如此痴情的姑娘,还是个好看的姑娘,这位广陵王心软也是迟早的事,三来,听说太后格外有意要撮合两人,可是给百般制造机会呢,昨日还听说衡阳郡主去了广陵王府里,满心欢喜笑着离开的。
封韶心中明白这其中并不是这么简单,刚才他的外批也是被端茶的小厮不小心泼了水,才脱了下来,这转手就到了衡阳郡主手里,这若是让衡阳郡主抱着走一圈儿,两人就是没事儿也都要说不清了,他眉头微微沉了沉,接过了外批,往小猫崽儿那儿递了递,“不必言谢,许是谁错拿了本王的外批。”
他说完,不多看衡阳郡主,微微偏头看向梵行怀里的猫崽儿,“给你抓着玩儿就是,你抓本王的衣服也不少了,何苦去抢呢,不过是一件被泼了茶水,本王不要的外批罢了。”
封韶声音格外低沉,透着股温柔轻哄的味道,眉眼带上了一股淡淡的笑意,比起平日清冷的模样更加鲜活耀眼了些。
阿醺看着一愣,咽了口口水,淦,不知道美男计是很违规得吗?
周边有夫人看着的,皆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广陵王怎么待一只猫都比对人好?这衡阳郡主如花似玉又如此痴心,莫不是,这广陵王有什么.......隐疾?
珉亲王妃倒是看着封韶这幅模样,觉着有些眼熟,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衡阳郡主被封韶这么当众卸了面子,倒是也不恼,还跟着微微笑了笑,往阿醺面前凑了凑,笑得温柔,婉声道,“是我方才不好,我不知这外批是没用了得,不同我生气好不好?”
她这般模样,倒是更惹人心疼。
这般温柔的声音落在阿醺耳朵里,她一爪子直接扯破了那外批,狠狠磨了磨牙,她简直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自己是个猫的身子,若是她现在是个人,她肯定会直接还嘴回去,“这外批就是有用,阿韶也会让我撕的!”
这幅场景在她脑海里忽然呈现出来,阿醺忍不住微微愣了愣,阿韶?她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么喊封韶了,但是脑子很是顺畅地就喊了出来,心里头默念几遍,越发是觉着顺口,好似是以前喊过一样,而且以前她是不是也像这样怼过谁?
“这玉佩就是再抽,阿韶也会戴的!”
一道掷地有声的清丽干脆的声音忽然炸开在小猫崽儿的脑海里。
阿醺顺着声音就想要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道女声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她好像是听过无数遍一样,她忍不住地就想要想清楚,只是她刚一动脑子,就觉着脑子里好像是忽然炸开了一样,疼得紧。
好似是什么东西直直地压着她的脑神经,让她连思考都变成了折磨,那些疼痛就像是虫子一样,啃噬着她的神经脉络,还想要在她脑子里来回蹦跶。
只是越是这样痛苦,她就越忍不住往下想。
她还不忘记这是在外面在人家的寿宴上,面前还有她的对头衡阳郡主,绝对不能输了气势,她使劲儿钻进梵行怀里,将自己的头塞进他的衣服里,咬住了他的衣角,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身子却忍不住地一个劲儿颤抖。
梵行会给人把脉,却并不会给猫把脉,他第一个发现阿醺不对劲儿,心里便是一沉,试探着用灵力去感知,阿醺就朝着他小声的喵呜着,一字一句都是在喊疼,疼得不行了的疼。
公主是极少会这样喊疼的,犹记着上一次还是公主出门去历练,回来的时候四肢的筋脉遭受重创,心脉也严重受损,才朝着他哼唧着说快要不行了。
梵行伸手顺着小猫儿的后背,嘴唇微动,将声音化作是灵力,传进阿醺的耳朵里,“公主别怕,不疼,别想了,不想就不疼了,不想。”梵行顺了两把,就明白过来是公主想起来了什么事情,在和那咒印做抗争,这阵儿还不是时候。
他将猫崽儿放进封韶怀里,后脊背已经是一脊背的冷汗,他对上封韶的眸子,“御宠受惊了,王爷还是照顾好,小心她的右爪,不大舒服。”
封韶将猫崽儿揽进怀里,猫崽还在不停地颤抖着,抬头看了封韶一眼,里头的痛楚和委屈几乎要将人吞噬淹没,封韶眸子猛地一缩,抱着猫崽儿就大步出了去,找了个丫头去了就近休息的客房。
梵行整个人这才猛地一松,长叹一口气,公主方才疼痛之际竟然会主动吸收他的灵力来平息自己的疼痛,若是再慢一点,只怕他当场就要变回原形了,捏住了手心的舍利子,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慕朝月看着封韶大步离去的背影,眸子满是疑惑和沉思。
衡阳郡主愣了愣,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但是极快地又消失不见,她看向梵行,“不知梵行师父是为何而来?”
梵行极快就镇定了下来,他看向衡阳郡主,微微一笑,“小僧是奉了皇上之命来为定安侯的生辰诵经祈福,佑定安侯往后仕途顺利一帆风顺,也奉太后之命来为衡阳郡主请平安符,这平安符里头需要衡阳郡主一缕头发,因着小僧过会儿还要回宫见太后,时间紧急,所以只得赶着来找郡主了。”
太后?这人是太后身边儿的?
昨日不是还见着他在广陵王府?且又是奉皇上之命又是奉太后之命,这倒是让人有些猜不透了。
不过不管如何,这太后的命令也不敢作假才是。
衡阳郡主点点头,太后的话总是要听的,微微笑了笑,“那就劳烦梵行师父了,请师父跟着衡阳来,在这里未免扰了夫人小姐们叙话。”
梵行一勾唇角,扬出个微妙的弧度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