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利当然不明白中国政治这种奥妙,耸耸肩表示不可理解。
下午,周恩来与董必武再次拜见赫尔利,探究进一步商谈的可能性。
周恩来问:“参加政府是否意味着我们只能处于观察者的地位,而不能有实权?”
赫尔利答:“恐怕是这么回事,不过,事在人为,你们可由此求得政策的改革。”
周恩来问:“参加军委会怎样才能行使委员的权力?”
赫尔利答:“这次的委员能够行使权力,因为军委会将成为最高统率机关,有国民党参加,有共产党参加,也有美国方面参加,最好设置一个同盟国的统帅,你们双方都听统帅的。总之,我劝你们赶快参加政府,你们一步一步地干,咬东西不能一口咬掉,要一日一口才能咬掉。”
周恩来说:“我要把这个方案带回延安商量商量。”
于是,蒋介石忙于当天下午召见了周恩来和董必武。
周恩来开门见山道:“我们对于联合政府仍是坚持的,并愿为它奋斗到底。”话锋一转,又留下了余地,“民主联合政府是指它的性质,并非要改它的名称。”
蒋介石摆出一副君王的面孔说:“好,我们革命党就是为实现民主的,我做的就是民主,不要要求,我自会做的。如果要以要求来给我做,那就不好了。政府的尊严,国家的威信,不能损害。”
实际上是蒋介石的绝对权威不能动摇。周恩来当然明白。于是回答道:“我要声明:对三民主义国家及实行三民主义的元首是应该尊重的,但政府并非国家,政府是内阁,政府不称职,是应当调换的改组的。提到要求,一个政党总有自己的要求,如果不能向政府直接要求时,只有向人民公开说话。”
蒋介石暗暗咬着牙,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含糊答道:“是的,是的。”这天晚上,他对参加他设的晚宴的参政员道:“中共要求联合政府,我不能接受。国民政府不是波兰的流亡政府。”
国共和谈陷入了僵局。周恩来带着国民党的复案回了延安。
12月7日晚,毛泽东主持召开了六届七中全会,听取刚从重庆飞回来的周恩来、董必武报告此次国共谈判情况。会议认为:“国民党所提三条明显地不同意成立联合政府和联合统帅部,因此无法求得双方提案的基本共同点。为了答复各方询问,准备早日公布五条协定,以引起舆论注意和督促国民党政府改变态度。”会议决定:暂时终止谈判;由陕甘宁边区参议会发起,筹建解放区联合委员会。
这一决定标志着中共准备公开否定重庆政府存在的合理性。
12月8日,毛泽东、周恩来与包瑞德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
毛泽东指出:“赫尔利、魏德迈、麦克鲁将军都曾对周恩来将军说过,美国愿意与我们进行军事合作。但是,我们在接受这一我们非常乐于接受的合作之前,先要接受委员长的条件。美国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我们无法相信委员长的诚意。凡是不带偏见地研究过国共关系的历史的人,都会通情达理地认为,我们不能对他寄予任何希望。
“我们被告知,我们牺牲自己以挽救局势,将是高尚之举。我们不明白,将我们置于听凭蒋介石摆布的境地,如何能有助于解救当前的危机。我们如果被委员长捆住手脚,世界的赞扬对我们毫无用处。要求我们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对目前的危机负有重大责任的委员长却没有被要求作出什么让步。这对于我们是太不公平了。
“美国认为,蒋介石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住他的权力。我们不反对这一政策。只要他同日本作战,我们就完全拥护他继续做领袖。如果美国愿意继续支持他,那是美国的权利。但是我们相信,尽管美国尽其一切努力,蒋介石也注定会失败。让美国继续支持蒋介石,直到他把昆明、贵阳、重庆、西安、成都等都丢掉,那时美国也许会明白,支持蒋介石有多么无用。
“我们不像蒋介石,我们并非需要别国的支持。我们能够挺立着,靠我们的双脚,像自由的人们一样行走。我们承认,委员长尽管有那么多的缺点,但是他还没有与日本人讲和,我们为此非常感谢他。另一方面,也只有王八蛋才拒绝同日本人作战。
“在五点建议的前提下,我们相信,有美国的帮助,我们能够为挽救目前局势作出一定的贡献。如果美国放弃我们,我们会万分遗憾,但这不会损害我们对你们的友好情谊。无论何时,现在或是将来,我们都会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你们的帮助。如果你们在中国沿海登陆,我们会在那里与你们会合。如果美国不给我们一支枪、一粒子弹,我们仍会继续与日本人作战,而且我们还是美国的朋友。在没有任何外部援助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同日本人打了七年,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都会继续与日本人打下去。
“由于蒋介石已经拒绝成立联合政府,我们决定不再让步。我们已经决定采取一个决定性的步骤,组成一个联合委员会。组成这个委员会,将是组成独立政府的初步步骤。包上校说我们现在的立场是关住谈判大门。我们关住了大门,不过窗户还敞开着,五点建议就是窗户。我们愿意在今天、明天、甚至后天,进入联合政府。但是,到了大后天,等到重庆、昆明、贵阳、成都、西安都丢掉了,我们就不会再按照我们最初提出的条件参加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