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锦囊里的玄机

  像揣了个烫手的山芋,藏了那锦囊的刘七巧,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好在,这一路很顺利,也很快,走了不到一刻钟左右,终于轿子停下了,管家亲自过来给刘七巧揭了轿帘,候着她下去。

  刘七巧走下轿,抬头,见还是昨天那个地方,依旧从角门里进去。

  过了三道门,管家用银子打通了所有的关节,最后的院子,管家不允许进入,只有刘七巧一个人走进去。

  前面领路的狱卒很是不耐烦,那小屋子上挂着锁,他一边拧开了,一边回头看了眼刘七巧,他是有着怨气的,到底是有钱人,关在这里,活不活得过这个秋天都两说着呢,这家里还给送女人进来,给那个大少爷暖被窝,这狱卒还没有娶妻,他闷闷不乐,十分的郁闷,心想他一个七尺男儿混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娶呢,如此一想,更是生气了,打开门,向着里面叫一声:“你娘们来了,来看你了,沈玉浓!”

  里面没有动静,刘七巧走进去,那狱卒又狠呆呆地关上了门,听到他一边拧上门锁一边说:“呸呸呸,真是晦气,关在这里,还想睡女人,不是作孽吗?还得让本大爷给守着门,呸呸!”

  门在身后关得严了,外面是黑天了,室内更是一片的漆黑,半天,刘七巧才仗着那个小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微光,看清了室内的模样。

  刘七巧小心地走进里间,刚看外面,并不见沈玉浓的身影,这时,她走进里间,看到床上隆起一个人的轮廓,想着,一定是沈大少爷无疑了,刘七巧走过去。

  “大少爷?!”刘七巧走近了,轻声叫道。

  可是,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刘七巧试着再叫了一声:“大少爷!”

  还是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回应她,刘七巧壮着胆子凑近了,那沈玉浓睡在里面,她竟然够不到他,她只得提了裙子,轻轻地上了床,再凑近一些,她轻轻地叫:“大少爷?”心里有些狐疑,这么早,就睡下了?而且,睡得这样的死?这样凑近了叫,他还没有一点的动静,刘七巧叫得声音大了一些:“大少爷,大少爷!”语气中添了焦急与担忧。

  就在她伸手想推一下沈玉浓时,却突然听到他发声了:“你又来做什么?”

  刘七巧的手险些的,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听到他出声了,匆忙收回来,她垂着脸,想到他又看不到,她就壮了些胆子,看着身前的背对着自己,侧卧的沈玉浓:“是老夫人叫我来的!”

  沈玉浓半天才冷嘲一声:“老太太又叫你来服侍我?”语意中的不满是明显的。

  “那个,……”刘七巧想着如何说,她伸手,解着自己衣衫。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让躺在那里的沈玉浓一下子警觉起来,他猛地翻身坐起,暗沉的光影里,他看清刘七巧果真的在解着她自己的衣服,他气咻咻地叫道:“喂,你,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的不要脸啊,我都说不要了,你怎么还这样……”

  刘七巧的手顿了下,沈大少爷骂她不要脸呢,呜呜,好冤枉,她忙着解释:“不是,是老夫人叫我……”

  沈玉浓却是一下子跳到了床下去,看着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不想这时,动作却这样的灵敏:“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叫你死,你也死去啊?你有没有点心眼啊,你傻吗?老夫人是看我出不去了,要我和你圆房,她不过是要你怀上我的孩子罢了,你傻吗?我要死了!你明白吗?你要给我生孩子?”

  他站在床下,微弱的光,从窗外映进来,隐隐能看清他白色的脸庞,眼睛却是很亮的,痛心疾首也不为过,他气恼得很:“还是老夫人许你什么了?给你多少银子,让你心甘情愿地给沈家做传宗接代的工具?”

  刘七巧脸上臊得很,沈玉浓一顿话,夹枪带棒地甩过来,都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黑暗中,听得到沈玉浓气得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看来,他是真的生气啊,刘七巧用些力,嘶啦一声,衣襟撕破了,那锦囊终于被她抓了出来,她举着它,给沈玉浓看:“大少爷,你误会了,老夫人这次让我来,是让我把它给您的!”

  刘七巧故意将锦囊递到那窗子透过的一点光线中,那锦囊上的丝线在暗光映照之下,还能泛出淡淡的光来,“老夫人说,这是老太爷当年留下来的,是救命的锦囊!”

  救命的锦囊,沈玉浓惊怔地向前一步,接过来,抓在手心里,看不太清,但能感觉到里面鼓鼓囊囊的,有着东西。

  “你说的是真的?这是祖父留下来的?”沈玉浓说道。

  刘七巧点点头,意识到沈玉浓看不到,忙着说:“是,老夫人还一再说,一定要亲手交到你的手上,为此,我还发誓了!”

  刘七巧终于松了口气,锦囊交到了沈玉浓的手上,自己发的誓也就不怕,她可不想做饿死鬼。

  沈玉浓捏着锦囊,凭着感觉,里面应该是有纸,是什么?

  可惜看不到,他捏着锦囊,在地上走了两圈,随后问刘七巧:“你手上可有银子?或是值钱的都行!”

  刘七巧搜了半天,从袖兜里掏出一些银锭子,还是周嬷嬷心细,来之前,给她装了一点,怕有狱卒为难她,让她打点的。

  沈玉浓心急如焚,捏着所谓的救命的锦囊,怎么不急着看看,里面是什么呢。

  他接过那些银锭子,就忙着走到外间去,啪啪啪,他开始拍门。

  寂静的夜里,这拍门声很是响亮,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什么事,拍什么拍?”

  刘七巧听着沈玉浓在同那个人说:“官爷,能不能给弄个烛灯过来,这夜里太暗了,半夜里起个夜,什么都看不到!”

  “要看什么,怎么这么多事……”那狱卒很是不悦。

  沈玉浓从门缝里给那狱卒看他手心里的银锭子:“官爷,行个方便吧!”

  “行方便,行方便,就你沈大爷厉害,到处都给你行方便……”说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接过了银子去。

  接过了银子,返身就走了,过了不到片刻,他又走回来,打开门,真的递给沈玉浓一个烛台,照亮了这室内的一隅,“谢谢,谢谢官爷!”沈玉浓说道,接了过来。

  那狱卒一边出去,一边扫视了下屋里,隐隐见到里屋刘七巧一点的裙子边,他不屑地冷笑下:“没天理了,死刑犯在这里风流快活,我们还得给你守着!”

  他走出去,门光一声,再关上,又落了琐。

  沈玉浓举着烛灯走到内室里。

  刘七巧把刚刚狱卒的话,听得清楚,不由得羞愧难当,沈玉浓却一颗心都系在那锦囊上,他将烛台放到床边,就立即将那锦囊拿到手里。

  缝得很是结实,沈玉浓撕了几下,竟然都没有撕开。

  他正着急,却见一只手伸过来,他抬头,刘七巧说道:“给我,我来弄!”

  沈玉浓松开手,见刘七巧从头上拿下唯一的装饰,一枚普通的银钗,她将钗尾亮出来,竟然有些尖,见她轻轻的用钗尾当针,小心地挑破了锦囊上用线缝着的地方。

  沈玉浓并没有见到刘七巧如何的用力,那相接连的地方,就相继的被挑破,刘七巧一边挑开线,一边将锦囊打开。沈玉浓的一颗心随着刘七巧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上,见那锦囊慢慢地被打开了。

  “大少爷,给您!”刘七巧举着了锦囊。

  沈玉浓尽量让自己在刘七巧的面前不露出慌张的情绪来,其实,他是真的紧张的,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锦囊打开了一个口子,里面隐隐见了很厚的一小堆东西,他轻轻地拽出来。

  长出口气,竟然是个手帕,沈玉浓打开来,一层锦帕里面,竟然是另一块。

  他满怀希望的打开,里面竟然还是一层帕子。

  头上有些见汗,果然是太过机密或贵重吧,祖父才这样的包裹严实。

  刘七巧站在一边,好奇更多一些,她有些诧异地见着沈玉浓一层一层地剥着那锦囊里的东西。

  两个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帕子已经解开了四五层了,里面竟然还是。只是一层比一层小,最后只余了巴掌大小一块,沈玉浓打开来,是叠成方胜形的一页纸。

  沈玉浓小心的展开来,上面的字倒是醒目与清楚的。

  墨透纸背,想见祖父当时写下时,是极用力的。

  可是,望着这个字,沈玉浓是彻底的傻掉了。

  刘七巧不识字,只是见沈玉浓开始时是兴冲冲的,待得看到最后这页纸时,脸上却露出呆若木鸡的神色来,她再凑近些,看看那页纸,上面只有一个字,很大,纸多大,字多大,可惜刘七巧不识字,也堪不透其中的玄机。

  沈玉浓半天才回神,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刘七巧呢,他侧过头来,看刘七巧正歪着头看着这个字,她皱着眉头,嘟着唇,沈玉浓心里疑窦顿生,向着刘七巧问:“你是不是将这里面的东西换掉了?”

  刘七巧听了,忙着摇头:“奴家怎么敢,老夫人给我后,我就缝到了衣服里,您也看到了,刚刚还是当着您的面打开的,我可一直没有看啊!”

  “可是,祖父怎么会开这种玩笑?”沈玉浓有些急恼,将那页纸甩到了那一堆的锦帕上。

  刘七巧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奇地问:“玩笑?什么玩笑?这是什么字?是什么意思啊?”老夫人一个劲地说,这是能救沈府,能救沈玉浓的命的,那样的郑重,刘七巧是千万分的好奇。

  沈玉浓叫道:“不会是这样的,奶奶不会巴巴的让你就送这个过来,这……,祖父也不会只留下这个字!”

  “什么字?”刘七巧问道。

  沈玉浓跺下脚:“你自己不会看!”

  刘七巧被他急恼的样子吓坏了,她畏缩了下身子,嗫嗫地说:“我不识字……”

  沈玉浓侧头瞪了她一眼,瞪得刘七巧更没了底气,不识字也不是自己的错,家里穷,别说她,村里有几个女孩子会认字啊!

  沈玉浓看着刘七巧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她可爱了,刚刚还把她看成救命恩人一样,现在,简直像是来刺激他的,他气恼地一股恼将床边上的锦囊连同那些帕子与纸都扫到了地上。

  “啊!”他气得不行,脑子里想着,字分明是祖父的字迹,因为祠堂里挂着祖父手书的沈家祖训,他自然不会看错,可是,祖父写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刘七巧见沈玉浓真在生气,不敢再动作,只小心翼翼地蹲下去,一一地捡着那些被沈玉浓扫到地上的东西。

  可是,就在她捡那些锦帕的时候,有一张锦帕掉在地上的一小块污水上,这牢里潮湿,这小块污水还是沈玉浓喝水时不小心洒的,自然没有人给他收拾,锦帕掉到上面,已经脏了,她素来珍惜物什,这锦帕做工精致,布料又金贵,她见脏了,颇为惋惜,就拿手轻轻地抹,这一抹,她却感觉到一些异样来。

  那锦帕本应光滑的表面上,却有着一些凹凸,她拿起来,咦了一声,随后拿着它,凑近烛光去看。

  沈玉浓还在一边生着闷气,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祖父给他留下了所谓的救命的锦囊,可是,里面一层层的抱裹着的那页纸上,只写了一个大大的“败”字。

  沈玉浓不知道祖父的意思,而这个“败”字现在给他,真是大大的讽刺一样。

  他弄不懂祖父的意思,祖父在他的记忆里,是个慈祥又有些模糊的样子。老夫人总是说,他长得非常像祖父,可是,他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祖父身体不太好,尤其是父亲去世后,对祖父的打击很大,父亲去世后隔了几年光景,祖父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后来,也病入膏肓,也去了。

  祖父的印象很淡薄,但是记得祖父并不是个爱胡闹爱开玩笑的人,可是,将这个“败”字作为救命符一样的留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玉浓并不明白。

  不明白,就很懊恼,尤其是,在弟弟沈玉渊来后,他更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难逃劫难的,刚刚升起的希望,突然就这样的破灭了,太让他沮丧。

  沈玉渊来,将一切告诉他,什么私招团练,逼死人命,不过都是要致他死罪的种种说辞,而让沈玉浓绝望的,是背后弄他的人。

  晔王!

  沈玉浓记得晔王请自己去王府吃过饭,待他如上宾,处处招拢,晔王的用意很明显,虽然现在国泰民安,看上去,一派的太平盛世的样子,可是,皇上已经是垂暮老年,太子虽然立了许久,但都说皇上并不太喜欢太子,只因他是皇长子,又是当今皇后所生,所以,也没有改立他人,但这些年来,都有传言说,皇上屡次要废掉太子,都被几位重臣劝阻了,但既然皇上有这个意思,自然下面,就给了许多人以希望。

  其中的一个,就是晔王。

  晔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三,是皇上的宠妃刘贵妃所生,生下来,就聪明异常,相传皇上见到他的时候,就称他是几个皇子中最像他的,可见,皇上对他的宠爱,那是与生俱来的。

  这个晔王又长得龙姿凤彩,颇为威武,加之文韬武略都长于其他皇子,更把那个懦弱无能的太子比了下去,大臣中,有拥护立嫡立长的一派,自然就也有拥护着立晔王的一派。

  近几年,这种朝堂之争,一直在明在暗都在进行着。

  晔王之心,沈玉浓岂会不知,他拉拢自己,所图什么,也是明白的,可是,沈玉浓对他许以自己的高官厚禄并不着迷,沈玉浓更是遵守着祖训,沈家经商,不热衷于政事,更与这些党派之争离得远远的。

  沈玉浓被邀请着参加过几次晔王王府的家宴,对于晔王的拉拢,甚至是示好,只当作不明白,顾左右而言他的推却了。

  沈玉浓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晔王是这样的狠辣之辈,竟然因为自己的不臣服,就要致自己于死地。

  沈玉浓此时,心上一片的清明,越看得清,越心凉,晔王这样的不择手段,他还暂不是当位者,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夺到了储位,还不定如何的残暴无道呢!

  晔王所图的,不过是沈家的万贯家财,他要争储位,必然要有金银做后盾。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得不到沈家的支持,就要毁了沈家。

  沈玉浓不由得哀叹,沈家的家业,就要败在自己的手上了。

  但当他想到这个“败”时,心下不由得一动,这竟然与爷爷留给他的那个一字救命符不谋而合了。

  败?

  败!!

  什么意思?

  沈家的家业,就要败在自己的手上了……

  如果沈家的家业,败在自己的手上……

  士农工商,商户即使做到了像沈府这样的繁茂昌盛,但是,却还是最底层,做为上面的人,当位人,只需一个理由,就可以让你变成一无所有。

  沈玉浓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当年,去皇甫府上提亲,那时,沈玉浓还有一点别的念想,不想一直在最底层,所以,想借由尚书府的力量,让沈府能有些靠山。

  但是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出了事后,沈玉浓一直盼着能被岳丈大人救出去,他甚至在关进来的第一天,就想着,也许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有人提自己出去,自己除了是沈家大少爷,还是礼部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呢,现在看来,那尚书大人,自从自己被关起来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想来,自己那个聪明的老丈人,也不想去惹晔王呢!

  可是,自己认识晔王,就赖于尚书府啊。

  如果不是自己的大舅哥,就是皇甫觉的大儿子皇甫谦之的引荐,自己还不认识晔王呢,不认识,也就谈不上惹到了他啊!

  唉,现在看来,当真是应了那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了。

  败?

  祖父因何只写了这个“败”字,祖父有料到沈家会有大难吗?所以,才留下这救命的锦囊,但锦囊里只留下这个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现在,可不是要把沈家败了?沈家若是败了,那就不会遭人眼热,沈家若是败了,自己身无分文,那,就再也不会有人打着沈家,打自己的主意了,是这样的……

  沈玉浓正在这里胡乱地寻思着时,突然见刘七巧拿着那掉在地上的一块帕子,冲着灯光,又是照着看,又是抻,又是扭的,他不由得奇怪,就问道:“你在干嘛?”

  刘七巧抬头看过来,沈玉浓怔了下,刘七巧的脸上,带着一种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沈玉浓挑眉不悦说道:“怎么了?你相公要死了,你很开心吗?”他买上刘七巧不过一时的冲动之举,反正他沈家有钱,这个刘七巧,那时就偏入了他的眼。

  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娶了这个小妾,当真是没什么益处,瘦瘦小小,干干巴巴,样子说不上好看,身材又不好,偏人也呆呆木木的,就会低头认错,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吓唬,虐待女人的习惯。

  果然,听他这样一句,那个刘七巧就抖了下,沈玉浓怒其不争地别开脸,不再去看她,后悔,后悔娶了这个小女孩了,娶了她,就开始了这噩梦一样的遭遇。

  可是,犹犹豫豫的,现在让他厌烦的刘七巧,却磨磨蹭蹭地移到了他的身边来。

  “大,大少爷,这帕子好奇怪!”刘七巧说道。

  沈玉浓回过脸来,不悦地说道:“什么奇怪,这帕子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奇怪的?”

  刘七巧将帕子摊在她小小的掌心里,用手去搓着,一边搓一边说:“大少爷,你试试,这好像是两层,里面,好像还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