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顾辛的气若游丝使得庄衍耳边万籁俱寂，面对一条生命的湮灭，那些曾经挥之不去的烦忧也显得无足轻重。

　　“庄队…”一张一翕间，顾辛艰难的轻唤道。

　　“说吧，我尽力而为。”

　　“帮我找到顾吉，她必须离开这里才不会重蹈雪飞的覆辙，求你帮我。”伴着一声咳嗽，顾辛口中涌出的血液顺势染红了他的前襟：“救救顾吉。”

　　听着杀害林枫的凶手低声下气哀求自己，庄衍顿时失语，短暂的沉默后便见他神色凛然的点了下头：“放心，我会找到她的。”

　　得到承诺，顾辛心满意足的挤出了一抹笑容，而后他从沙发靠垫下拽出了一个白色纸盒：“犹疑在波涛，怵惕梦成魇。”

　　诧异之余，庄衍单手揭开了盒盖——一只造型古朴的木枕被安置其中。

　　“沉香，气味辛，主治霍乱中恶，邪鬼疰气，替我将此物转给你那位朋友。”与世界道别前，顾辛似要将骨子里的善良全部释放：“它的灵性和佛性或许可以助其重获久违的心安…”

　　“谢谢，东西我定会转达…”话未落音，庄衍便感觉到自己臂弯中赫然一沉：

　　人来世间一趟就是为了接受考验，这个过程无外乎是错了、悔了、罢了……

　　安顿完顾辛，陆采才发现自始至终不见庄衍的踪影，经过一番寻找，她最终在林枫尸体出现的小广场找了庄衍。

　　此时此刻，失魂落魄的庄衍叼着烟靠坐在公共休息椅上，而他面前那棵樱花树的枝干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见状，陆采取下了自己的红色围脖且慢慢走向对方。

　　“都能结案了，你怎么还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说着，陆采将带着自己温度的围巾绕在了庄衍脖子上：“宿命这东西，不是你能干涉控制的，林枫也好，顾辛也罢，你都尽力挽救了。”

　　庄衍从未告诉过陆采自己很喜欢她身上的淡香，过去无论庄衍所面对的现场多么不堪，只要他闻到陆采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定能做到处之泰然。

　　“案子不能结，因为还有一个人逍遥法外。”话到此处，庄衍捏着烟吸了一大口，随后被他吐出的焦虑让陆采避之不及。

　　“你是指明哲？”陆采直言点名：“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他？”

　　闻言，庄衍惨然一笑：“我对他的怀疑绝非无的放矢！菜，我确信明哲同是涉案人！”

　　看着一脸笃定的庄衍，陆采只能以沉默无力反驳。

　　“还记不记得我们首次拜访顾辛时，对方曾提到想要见见布古吗？”待陆采点头示意，庄衍继续说道：“接到顾辛认罪电话后，我也提说要带布古去见他。”

　　庄衍的词不达意瞬间说懵了陆采，而始作俑者却依旧自顾自的陈述着：“可就在不久前，顾辛交给我一个沉香木枕让我转送给布古…”

　　“有些人不必见面、单听言传就会有如故的感觉，这种情况虽然罕见却也在情理中。”陆采显然没有察觉庄衍话里的端倪。

　　“你说的不假，但试问顾辛是如何知悉周明哲不是我所说的朋友？”庄衍一语道破了问题所在：“除非他一开始就知道明哲的身份。”

　　至此，陆采醍醐灌顶：“你的意思是顾辛认识明哲？他们私下有过接触！”

　　二人深知这所谓的‘接触’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们潜意识里不愿承认周明哲身在事中，沉默之余，一旁的樱花树再次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们之所以会后退，只因现实不可向迩！’

　　“我想我知道小枫为何会含笑谢世了。”庄衍黯然说道：“他死的义无反顾，而表针停于晚十点的真正解读应该是：值得！”

　　“你准备怎么办？”陆采的问题显得咄咄逼人。

　　闻言，庄衍起身走到了樱花树旁，而后他借喟然长叹诉说着心中的无奈：“我是警察，我的使命是遏制灾祸发生，同时拯救迷途殇魂，我不能眼睁睁看明哲走向毁灭。”

　　就在庄衍斟酌如何在不违背原则的基础下留情时，林海棠的一通电话却给他的焦虑里注入了一股绝望，直至对方挂了线，庄衍仍是半晌难回神。

　　“出什么事了？”见庄衍面露异状，陆采也随之蹙起了眉峰。

　　“海棠说布古到现在都没有回去，而且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庄衍清楚布古从不无端关机，心念至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庄、陆二人抵达‘寻’的时候，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海棠早已哭成了泪人，待其看到庄衍立马迎了上来。

　　“这么冷的天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未等对方开口，庄衍已然动作粗鲁的脱下大衣且裹在了海棠身上：“瞧瞧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与此同时，陆采也把自己的围巾卸下为海棠绕上，而后她则拥着对方向屋内走去。

　　前脚进屋，庄衍便看到大厅地面上倒着一只焖烧杯，因为杯盖没拧严实致使其中的白粥撒的到处都是，而眼前的一幕促使庄衍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林枫为我准备的粥？布古说过会替我保存好的。”

　　“若不是你，布古不会一次次的置身险地。”庄衍的‘落井下石’瞬间惹怒了海棠：“他要是遭遇不测，你怎么跟死去的庄重交代？”

　　“海棠，你先冷静一下，店里不是有监控吗？查看了吗？”说话间，陆采将海棠从庄衍身边拉开。

　　至此，海棠停止了无理取闹，只见她抹了把眼泪便瘫坐在了圈椅上：“我第一时间就调看了监控，布古似乎是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才匆匆出门的，视频显示他离开时是下午六点四十三分，那个点天已经黑了。”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如果你当时给我反映问题，事情就不会变的这般糟糕。”庄衍绝非想要反咬海棠一口亦或者推卸责任，他之所以言不由衷仅仅是慌神使然，而受到责备的海棠懊悔不已的捂住了脸，这时庄衍才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