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静室里一片烟雾缭绕，还伴随着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抽泣，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烟雾中女孩的脸一阵扭曲，险些散了。

　　一双细白纤长的手在她额头处轻点，女孩的脸一下子凝实了起来，宛若生人。

　　“你明明已经沉冤昭雪了，为什么还不想走。”

　　女孩摇摇头，“杀我的人，不止一个。”

　　君无颜挑眉，再次伸出手指，点在女孩眉间，细碎的黑色光点从指尖飘到她面前，然后钻入她脑中，那女孩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开始变得透明，等那些黑色的光点全都进入君无颜脑中后，那些烟雾就像遇到了风一样消散掉了。

　　剩下君无颜一个人看着手指，若有所思。

　　古方街位于市南边，三十年前这边还算是郊外，有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王爷府邸，年代久远无法考证，几十年前一场小地震把除了主殿之外的建筑给全震塌了，荒废了好几年，最后被市政大手一挥推平了。完好的青砖废物利用的砌墙了，围绕着曾经的主殿为中心修了一条回字形的仿古街，在南北两个对角线上各有一个出入口，赵北辰外公家的古玩店就在北边入口牌坊进去的第一家。

　　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戴着老花镜仔细的清除碗底的油漆，随着红色一点点的消失，露出了雍正年制四个小字。

　　老爷子摸摸胡子摇头道：“可惜了，没保存好，豁了口，不然价格会更高些，北北哪里找来的，外公给你收了吧，找南边老刘家拿银子补一下，也是很好看的。”

　　赵北辰嘿嘿笑着不说话，他可不敢告诉外公这碗的主人已经死了，不然老人家肯定吓得把碗打碎。

　　拿着碗回了警局，出外勤的小刘也带着二队的小王回来了。小王会人物速写，是特意从二队借过来给那女孩画肖像的，两人在外面转悠了一下午，终于画出了一张大家都觉得满意的肖像画。

　　小马拿着画像左看右看，觉得有些眼熟，赵北辰也把脑袋伸过来，仔细一看，这不是殡仪馆的钉子户吗？昨儿他还抬过她来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赵警官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了，不过一分钟后他又冷静了下来，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这孩子她现在是个死人啊！

　　一年多没出现过，一出现就是个死人，简直是给他们的进度雪上加霜嘛！

　　“头儿，这真是殡仪馆那个无名氏的话我们这儿是不是应该有档案？”小马问揪着脑袋毛的赵警官，赵警官回过神来，开始翻一年前跟半年前的档案。

　　结果找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报案记录，一看报案人，居然就是已死的胡林！那是一年前的档案，当时胡林报案说自己的妹妹丢了，他智力不高，又着急，说话颠三倒四的，当时的接待他的人可能也没搞清楚是怎回事，只记录了他反复说着妹妹不见了，圆脸，大眼睛，甜甜的。年龄身高体重全都不详，差点让当时的警员以为他在玩自己。

　　原来胡林并不是没有报案，他只是没有表达清楚，而妹妹胡秀是在半年后跳楼身亡的，时间差的太远，大家并没有把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来。

　　此刻赵北辰把胡秀的验尸报告调了出来，又看了一遍，再拿刚才的画像对比，发现画像上的人就是胡秀本人，只不过画像上的胡秀更丰腴圆润，而她死的时候明显瘦了很多。

　　不止瘦，还有很多新伤旧伤，以及，妇科病。

　　大家当时推断女孩是个被人控制的暗娼，实在受不了了才自杀的，所以她才没有人来认领。

　　赵北辰拿着那两份报告，心情忽然有些沉重，明明胡林那么努力的，想要找回妹妹，结果最后两个人都死了。

　　都是自杀。

　　案件陷入了停滞，三天过去，胡林的兄嫂每天都来问什么时候能带走弟弟的遗物，今天早上还想大闹警察局，结果被赵北辰顺手关起来了，理由是扰乱公共秩序。两口子被铐起来的时候都懵了，估计没想到警察真的会抓他们，两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戴上手铐脚都软了。

　　赵北辰美滋滋的关了他们一整天，到晚上下班了才把人放走，他按摄像头的那天晚上这两人就连夜闯空门把小小的柴房找了一遍，第二天依然不死心的拿铲子把地挖的全是坑，结果依然是啥也没找到。

　　当然这两人绝对想不到，平日里胡林吃饭的碗居然是雍正年间的彩瓷，据赵北辰的外公估价大概要三十多万，如果不是因为豁口估计价格会翻倍。

　　所以这两人自然是什么都找不到，一无所获的夫妻俩越发的坚信胡林把那个所谓的‘宝贝’随身携带，于是这才有了大闹派出所那一出，目的就是想逼警察把遗物给他们。

　　赵警官自然是不愿意的，干脆利落的把人逮了！

　　皆大欢喜。

　　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礼拜了，赵北辰终于拿到了DNA比对报告，报告显示胡林衣服上的血迹确实是三个人的，排除掉他本人，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血迹，而且都收录在资料库里。

　　两个人都是因为盗窃跟聚众赌博被抓进来过，赵北辰翻了一下住址，其中一个人的住址离胡林死的那个小区非常近，仅仅隔了一条胡同。而另一个，则正好是胡秀跳的那栋楼。

　　一队人兵分两路，最后在小区后面的平房找到两人的尸体，早臭了。

　　同时找到的还有个地下室，里面用铁链锁着个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那两个人每次只放一天的食物，从他们死的那天起这姑娘已经被饿了五天了，要不是地下室还有个水龙头，这姑娘早没命了。

　　看见姑娘的惨样，众人差点想鞭尸，大冷的天身上连件衣服也没有，就披着一条破毯子遮羞。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不是掐痕就是烫伤，甚至大腿内侧也没有幸免。

　　梁悦更是全程阴着脸，随便检查了一下，“死亡时间一周，死因应该是颈部动脉大出血，地上的血迹也差不多是两个成年人的血量，没有意外应该就是胡林杀的。”

　　“这两个人跟胡秀的死有关，去把胡林兄嫂叫来，先别打草惊蛇，我怀疑胡秀的失踪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赵北辰一一吩咐下去，梁悦收拾好东西后凑到他身边道：“有件事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知道，上次我复检的时候发现胡林病了，是尿毒症。”

　　“很严重？”赵北辰立即反问。

　　“很严重，应该是一直没有好好的治疗，所以并发了肾衰，再不动手术他就要死了。”

　　众人沉默，收拾完现场后，赵北辰立刻对胡林兄嫂进行了审问，一开始两人还推脱说不知道，结果他们把那两个死人的照片一拿出来，夫妻俩跟见了鬼一样的，一边哭一边喊，就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

　　一年多前胡林被检查出得了尿毒症，胡秀去问这对夫妻要钱给胡林治病，这两人想哄骗胡秀把胡老太太交给胡林的宝贝拿出来，胡秀自然不知道是啥宝贝，回头问胡林，胡林就把碗拿给她看，那个碗在胡家已经很多个年头了，胡秀从小就看着胡林拿那个碗吃饭，谁能想到那真是个宝贝。于是胡秀以为那两夫妻是骗她的，其实并不想给胡林治病。

　　胡林兄嫂见要不到宝贝就恶向胆边生，以找到人借钱给胡林看病为由把胡秀骗出去，用三千块钱的价格偷偷卖给了那两个混混。两个混混把胡秀关起来，强迫她卖身，再拿她卖身的钱来挥霍，半年前胡秀终于跑了出来，却被两个混混逼上了楼顶，绝望之下才跳了楼。而那两个混混，在胡秀死后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没人抓他们，于是胆子大了起来，两个月前抓了个来城市打工的小姑娘关起来，为了关这姑娘还特意挖了个地下室。

　　胡秀死的时候破了相，再加上被折磨了半年，愣是没被人认出来，胡林兄嫂认出来了也不敢去领，只有胡林一厢情愿的认为胡秀还活着。

　　胡林兄嫂当时还哄骗胡林，说只要他把老太太留给他的宝贝拿出来，胡秀就能回来了，所以才有了胡林拿破碗换妹妹那一出。只不过大家都不相信那是个宝贝，胡林兄嫂才一次又一次的空手而归。

　　前几天胡林又闹到胡家，吵着要他们把妹妹还给他，两夫妻争吵之下说漏了嘴，胡林知道妹妹被卖掉之后就安静了下来，眼神冰冷的看着兄嫂。当时两口子就觉得胡林不对劲，却没有想到胡林真的杀了人，所以一听到胡林衣服上有别人的血就心虚了。

　　只是赵北辰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告诉胡林那两个混混的住处的？而且他一个傻子居然能精准的一刀割喉，那两混混在两分钟之内就失血而亡，这干脆利落的架势丝毫不逊专业杀手。

　　就像，被人特意训练过一样。

　　不过案子破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那两个混混死了，被锁在地下室的姑娘也已经醒了，胡林兄嫂也将被以拐卖妇女罪起诉。

　　赵北辰没有把那个碗交上去，而是鬼使神差的卖给了君无颜！

　　君无颜以替胡林胡秀安葬为由把碗要了过来，擦干净后搁碗柜里，据她说拿来装小菜非常的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