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滋滋的在殡仪馆混了个午觉,睡饱后精神奕奕的某人一回到派出所,就接收了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头儿,睡的不错吧?”
“还行。”
“午饭也吃了吧?”
“……还没。”这是实话,但是众人不信。
于是作死的某人认命的干起了接待家属的活。
会客室里正坐着一对中年男女,两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男的很瘦,夹克衫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女的倒是有些发福,两个眼睛往下吊,颧骨很高,一脸的刻薄相。枯坐了一早上加一个中午,这两人的脸色都不咋好看。
他们一见赵北辰进来就赶紧起身:“警察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把我弟弟接回去,这早上不是说自杀吗?咋还要留着不给他入土为安啊!”
赵北辰扶额,得,自己做的孽还是要自己来还。
清咳一声,进入正题:“你弟弟这情况有些复杂,我们的技术人员刚刚核实了,你弟弟身上有一部分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DNA比对还要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按规章制度你们是不能带走遗体的,希望你们能理解,并配合我们工作。”这个他倒没有说谎,刚刚梁悦才把报告交到他手上,不然他还真没啥理由阻止人家带走遗体。
夫妻俩一听弟弟身上竟然还有别人的血,突然就萎靡了下去。赵北辰眼一眯赶紧乘胜追击,结果两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说话了。
赵北辰知道接下来也没戏了,于是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等他们一走,他立刻直奔实验室。
实验室里,梁悦已经把快那件褐色的外套剪成了条条,千辛万苦的分离出来三个人的血迹,正准备打包寄到市总局,那边才有条件验DNA。赵北辰接过打包盒,亲自送往市总局。
另一边,君无颜坐在一家沙县小吃里,点了一碗馄饨慢吞吞的吃着,馄饨吃完刚好看见一对中年男女从公交车上下来,而那两人赫然就是刚才在派出所里的夫妻。慢吞吞的放下钱,过了好一会她才起身往那对男女刚才进去的胡同走去。
这里面明显是个比昨天夜里还旧的社区,楼层最多不会超过六层,楼下的柴房也被违章建筑跟杂物占满了过道,就连地面都长满了青苔。那对夫妇七拐八拐的走了挺远,才在一个违章加盖出来的柴房前面停下。
夫妻俩似乎是第一次来,掏出一把钥匙找了半天才把门打开,君无颜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才刚进到屋里。那男人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脚步不停的从门前走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什么呢,快点找。”女人有些不耐烦,这屋子里堆满了东西,各种饮料瓶子跟纸皮之类的废品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本来就不大的柴房更显得窘迫了,更别说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臭味。
那女人捏着鼻子翻了翻床尾的塑料衣柜,结果只翻出了几件女人的衣服,衣服还挺新的,可惜女人穿不了。扔了衣服再翻,这回只找到一床旧被褥,虽然洗的很干净,但女人就是莫名的嫌弃。
那男人将床板掀起来,发现一堆垃圾,又不死心的扒拉起一边的烂橱柜,结果只找到一些锅碗瓢盆,还是破的!这屋子也就十个平方大小,放了一张木床之后又加塞了一个烂的橱柜在一边,上面摆了个小电炉充当厨房,床尾就摆了一个简易的塑料衣柜,能放东西的这几样家具都让夫妻俩翻了个遍,除了一堆破烂外啥也没找到。
那男人气急败坏的问:“你确定我妈把东西给他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妈把那东西捂的死死的,偷摸着给了你弟,我又不瞎,死老太婆心眼偏的都没边了,一个傻子他知道啥啊,还把那宝贝给他……”女人越说越来气,嘴里骂骂咧咧的,男人听着烦,又没找到东西,干脆转身就走,女人见状赶紧跟上,临走时两人居然还不忘锁门。
等两夫妻气冲冲的走了之后,君无颜才最里面的拐角处转出来,透过窄小的窗口望进去,只看到一片狼藉。
“啧,真无情。”又盯着屋内看了好一会,直到听见有人来了她才离开这里。
她前脚刚走,后脚赵北辰就来了,在这迷宫似的地方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找对地方,结果里面早被人掀了个底朝天,气得赵警官差点暴走。
君无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来了大学城,旁边的一家咖啡馆。
大概是今天来的晚了些,她常坐的位子被一个很书卷气的男人给占了,在走跟留之间她挣扎了一秒,最后决定坐那男人后面。
因为不是卡座,她一坐下来那人就感觉到了,背后忽然凉飕飕的,像夏天突然降了十几度似的,整个后背都凉了。
他转过头,只看见服务员给背后的人上了一壶橘子茶,是菜单上没有的选项。
君无颜没有回头,只定定的看着茶座下的蜡烛,待烛火熄灭,茶也冷了,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咖啡馆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等到赵北辰找过来的时候,身后的座位早就空了。
直接拎起茶壶灌了一大口,赵北辰冒火的嗓子眼终于得到了解救。
对面的人皱起眉,嫌弃的开口:“你为什么不能做个人,用杯子喝?”整壶茶都被他玷污了好吗!
“不是,你就不能点点其它的换换口味吗?每次都是橘子茶,要不是你是老板谁愿意搭理你啊!”从没见过这么甩手掌柜的老板了,成天啥事也不干瞎晃悠,除了每隔两天下午来这边定时打卡橘子茶,其它时间你是找不到这个老板的,有几个新来的甚至都不认识她。
没办法,谁叫她路人脸,让人过目即忘。
咖啡馆里不能谈案子,两人转道回车里,一边往殡仪馆开一边讨论案情。
“我今天去胡林家看过了,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丢了啥。”赵北辰烦躁的抓了抓脑袋,那房间里太乱了,基本没啥有价值的东西。
君无颜闻言挑了挑眉,并没有开口告诉他其实啥也没丢,里面真的没啥可以丢的。
“唉,对了,那货家里还有女人的衣服,还是年轻小姑娘的衣服,都是七八成新的,那胡林自己都没那么新的衣服呢,你猜那姑娘跟胡林啥关系啊?”
“不猜,我赌一毛钱你肯定还没找到人。”
“……”赵警官感觉自己又受到了蔑视!
“猜一下嘛。”五大三粗的汉子开始卖萌……
哎呦辣眼睛,君无颜迅速的捂住了眼睛,差点被辣瞎了!
“滚!”
被警告的某人不再说话了,开车直奔殡仪馆,这魔女住的地方就是殡仪馆后面的一个小院里。那院子占地极广,有东厢房和西厢房,还有前院跟后院,若不是地理条件不好,赵警官觉得自己能嫉妒死。当然,他现在也有点小小的嫉妒,嗯,小小的。
下车时他问了君无颜明天要干啥,君无颜想了想,摇头。
于是某人立马顺杆爬:“去不去市总局一日游,包接送哦!”说完还抛了个自认很帅的媚眼。
“不去。”她又不傻,去了就是浪费脑细胞,何况这个案子本来就不复杂,这货居然连脑子都不想动,美不死他!挥挥手把人赶走,她的耳朵终于清净了。
她直接来到静室,看见屋子里的香已经燃的快到底了。
伸手弹了香灰,“放心吧,会在你命香燃完之前结束的。”她喃喃说着,那香烟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一般扭了扭,“不怕,会送你们一起走的。”她认真的跟香对话,仿佛她面前的不是一支香,而是一个人。
华灯初上,陆渊拎着从小姨家打包的鸡汤回家,经过那家咖啡馆的时候莫名想起下午的那个女人,事后他还问了跟他一起的同事,对方说并没有他感觉的那样气温骤降,还开玩笑说他肯定是太虚了,空调一吹就不行了。
是这样吗?陆渊摸摸下巴,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不仅仅是冷,其中还有一些让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被人从身后抱住,冰凉的指尖贴着他的颈动脉,仿佛下一秒就会划破他肌肤,让他失血而亡。
那种感觉越回想越清晰,阴冷的怀抱里,他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那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冷,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冷的他打心底直发颤。
旁边经过一个夜跑的年轻人,打断了他的回想,让他从冰凉的记忆中释放出来,他松了好大一口气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那是谁?走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她的脸,低着头,神情专注的盯着茶壶。他不记得那张脸,至少在这短短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并不记得有过那张脸。平淡无奇的五官,普普通通的样貌,分明是一张让人无法留下印象的大众路人脸,可是他却偏偏记在了心里,甚至反复的回想到底有没有见过她。
答案自然是没有,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未相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