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鸣忿然地:“安门栓渎职,要我们来给他擦屁股。”
朱端阳:“既然这样了,别生气了,你说怎么办?我来干。”
徐一鸣:“只有做动物试验。”
朱端阳:“动物?别说兔子、白鼠,山上就连蚯蚓、蚂蚁都没有啊!”
徐一鸣平静地:“人,不也是动物?只不过稍微高级一点。你给我做个记录就成了,要不然我吃了有反应,去见马克思了,也不知是哪个批号造得孽,可真成了比鸿毛还轻了。”
朱端阳近乎哀求:“让我也试试吧?”
徐一鸣断然拒绝:“不成。肉毒杆菌毒性极强,百万分之一克毒素,即可致人死亡。”
朱端阳不满地:“那,你呢!”
徐一鸣坦然地:“我兄弟四个,不缺我一个,你可是独苗苗。再说,男同志比女同志抵抗能力强。”
徐一鸣从房角的一堆罐头中,拿过一个用刀撬开,取出一块就准备吃。
朱端阳慌乱地:“等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徐一鸣:“好,说吧!”
朱端阳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早已写好的两张纸,不好意思地:“都写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徐一鸣看着脸上涌出复杂的表情:“好你个安门栓,胆子也太大了!”
朱端阳胆怯地望着他。
徐一鸣略一思忖:“这件事,你对谁说过?”
朱端阳摇摇头:“谁也没说过!”
徐一鸣:“好,不要告诉别人,不要恨安门栓。一个人要压抑自己的感情,是很困难的。他为说出那句话,一定想过很久,这是需要勇气的。还有,不论多少年后,甚至自己的爱人也不要告诉他。没有到过昆仑山的人,不了解这里的环境,也许会以为是你的过错,记住我的话,忘记这件事,就象它从未发生过。”
朱端阳信赖地点点头。
56、 昆仑山
天,象被靛草汁浆染过,蓝的不可思议。
白亮耀眼的云朵,水平地分布在距地面很近的等高线上,象被一名无形牧人驱赶的羊群。
昆仑山无边的积雪,虽不曾消融,尖砺冰峰被轻纱般的岚气包裹着,也显得柔美多了。
朱端阳身背出诊箱,骑着栗色军马,沉浸在遐想中。
尤天雷:“溜溜马,没想到碰上你。”
两匹马亲热地点点头。
朱端阳一紧缰绳,将马拉开距离。
朱端阳已经看出他耍的花招:“溜溜马?又说谎话!”
尤天雷索性挑明了:“对,是谎话,我是特意在这儿等你的。有话对你说。”
朱端阳有些慌乱,忙向四周睃视一番。
尤天雷望着她的窘态,故意绕了个弯:“这么多山,如果每人能随便挑一座,你要哪一座?”
朱端阳顿时来了精神,用手一指:“我要那一座。”
一座秀美枭娜的山,山尖很高峭,陡峻地插向云天。
尤天雷望望她,随手一指:“我要这一座。”
朱端阳脸红了。
尤天雷指的不是什么山,而是象征她的那座山之下广阔的土地。
朱端阳不满地:“重来,这座山我不要了。我要那一座。”她指向天的尽头。
尤天雷阴云密布:“这么多山,你为什么偏要那一座?”
朱端阳倔犟地:“这么多山,为什么不能要那一座?”
尤天雷:“换一座吧!好吗?”
朱端阳娇嗔地:“不好!”
尤天雷深沉地:“那不是我们的山!”
朱端阳吃惊地:“啊!”她用马鞭狠狠击打马腹,栗色马激奋地甩掉尤天雷的红纱马,风驰电掣般远去了。
尤天雷一个示意,红纱马象一道火光,追了上去。
朱端阳冷漠地:“快到营区了,叫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尤天雷距她一段距离停下马:“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语气很动情。
朱端阳恋恋不舍地:“你要到哪里去?”
尤天雷:“到一线哨卡任站长。”
朱端阳:“你天天抄抄写写,要去也该是当指导员。当站长,你会打仗吗?”
尤天雷:“真正的军人,就应该去打仗。当指导员太不过瘾了。”
朱端阳:“听说那边很紧张,是吗?”
尤天雷:“热血男儿,是不怕打仗的!”
朱端阳钦佩地:“祝你一路平安!”说着伸出手。
尤天雷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银亮的小夹子,递过来:“我从军马所搞来的,送你夹帽子用。”
朱端阳犹豫着。
尤天雷含情脉脉。
朱端阳伸手捏起小夹子,灵巧地避开了那只想握她的手。
尤天雷郑重地:“我要告诉你的话是:当战士不许谈恋爱,你可一定得记住!”这条他曾一万次诅咒过的军规,今天却感到珍贵和亲切。
朱端阳没有回答,只是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远处。
一个披大衣的人影出现了。那是接她的徐一鸣。
尤天雷狠狠地望了一眼朱端阳,象把她深深刻在心里。然后,一拍军马,闪电般地消失了。
57、 山路上
一辆绿色军用邮车缓缓驶上来。
“邮车来了!邮车来了!精神会餐了!”男女兵呼喊着,向邮车奔去。
58、 收发室
收发员在分信:“徐一鸣、安门栓、朱端阳……”
男女兵簇拥在门口兴奋地等待着。
59、 炊事班
安门栓在看信。
一个童声女孩的画外音。
哥哥:
有件事,娘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前天娘上坡干活,不留神从崖上摔下来,住进了公社医院。接到信后,立即马上给家里寄点钱来。
你上回的信收到了,娘让我给她念了三遍,当娘知道你受了奖,她很高兴,叫你不要骄傲,叫你听领导的话,要心疼大家。不要糟蹋东西。
妹:小花
安门栓泪水涌出眼眶。
他又打开一封信:
哥哥:
给你发得信已有三个多月了,你怎么没回信?钱也没收到。娘的伤很重,听医生说又感染了。头肿的老大老大。前几天又转到县医院。我守着娘成天只想哭,娘老说胡话,常叫你的名字。哥,你还是赶紧回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