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端阳困难地:“不 —— 不 ——”
朱端阳已说不出话,胃象气球一样迅速胀满,黄绿色的汁液还带着点枣皮,顺着嘴外溢。
迟钝的安门栓突然灵机一动,他俯下身去,将朱端阳象褡裢口袋一样,横置在自己宽阔的背上。他弓着腰扛起神志不清的朱端阳,在地上度开了方步。左右摇晃,上下颤动。
朱端阳剧烈地呕吐起来。粘稠的浆液喷溅而出,那种令人爆裂般的苦楚,随之神奇般的消除了。
朱端阳既感激又忸怩:“你可不要对别人说,丢死人了。”
安门栓憨笑着点点头:“不说,不说。”他把吐脏的衣服跑进盆里,身上只剩下棉袄棉裤,更像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
朱端阳:“我来洗吧!”她过意不去地抢过来。
安门栓:“俺自己来洗吧!特号的军装难洗哩!”
朱端阳调皮地:“损坏东西要赔,借东西要还,我弄脏的,就得我来洗。”
安门栓看她执意要洗,就去烧开水了。
朱端阳费劲地搓着:“哎呀,我亏了。我吐的这些一洗就掉,你原来的油污,老搓也不掉。”
安门栓不好意思地:“也就是到了队伍上,俺的衣服上才见了油花。在家时,半年不知道油啥滋味,有油显得富贵哩!”
朱端阳:“水太脏了,我给你换一盆。”她指着污黑的水说。
安门栓泼掉脏水,给她盛了浅浅的一盆。
朱端阳不满地:“太少了,再添点。连衣服也没泡过来。”
安门栓固执地不肯再添:“够用了,俭省些吧!”
朱端阳:“你要是心疼热水,我用凉水好了。”
安门栓:“凉水也不能太浪费了。”
朱端阳:“哎呀!这又不是沙漠,你到屋外看看,漫天遍野到处是雪。你要怕费力气,我自己去挑。”说着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安门栓慌了,赶快添水:“是俺不对。咱这儿不缺水,俺那儿缺水,缺怕了。走上几里路,挑不回一担水。”
朱端阳吃惊地:“那你们吃什么水呀?”
安门栓:“吃涝坝攒下的雨水。”
朱端阳:“那水好吃吗?”
安门栓:“好吃。雨水刚下时是甜的,在坝里攒的时间长了,浸进地里的盐,就不那么甜了。可熬搅团时,比涧水香,还省了碱。”
朱端阳:“搅团是什么东西呀?”
安门栓:“搅团是稠玉米糊糊。是俺们那儿的好饭,吃的时候,常碰上小疙瘩,起初还以为是块馍渣呢!满心高兴,咬开一看,咳……”
朱端阳把衣服洗完了:“那是什么呀?”
安门栓:“滑溜溜,黑秋秋,原来是涝坝里的蝌蚪虫。原想吐出来,又一想,蝌蚪也是肉,一吸溜进去了,到肚里变青蛙去吧!”
安门栓讲的轻松。
朱端阳听的沉重。
35、 昆仑山
白雪皑皑。
一簇簇绿油油的蒜苗,勃勃生机,与外面洁白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在乳白色方形治疗盘里浇水。
镜头拉开,人们看到这是化验室里的朱端阳。
徐一鸣:“工作间摆这些东西,恐怕影响不好吧!来来往往的人多,不要叫人家说这是小资产阶级情调。”
朱端阳不服气地:“这又不是花,是菜!”
一棵蒜苗因长的过高,蒜头内的养料不敷应用,倒伏了。
朱端阳怅然地:“这可怎么办呢?”
徐一鸣狡黠地:“你不是说这是菜吗?该剪下来吃了。”
朱端阳坚定地:“谁也不许吃,吃了再到哪儿看绿呢?”
徐一鸣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浮着温馨的清香:“那就上点肥吧!”
朱端阳看看莹白粉嫩的蒜瓣:“那上什么肥呢?”
徐一鸣戏谑地:“化验室里,难道还缺肥料吗?”
一病人推门送来大便标本。
朱端阳生气不语。
徐一鸣望望她:“给,这是尿素,高级肥料,不过千万不要放多了。”说完又转身工作了。
朱端阳望着他的后脑勺娇嗔地笑了。
36、 女兵宿舍(夜)
喧闹了一天的昆仑山寂无声息。
洁白的床单,“豆腐块”似的被子。
一溜溜、一行行,摆放整齐的水缸、挎包、水壶。
床头。墙壁。各式各样的小狗、小猫等玩具。
瘦小的林芳在哭泣。
郑丽上前:“怎么,不舒服?”
林芳抽泣着:“半年,整整半年没有收到家里的信了。”
郑丽:“是呀!这鬼地方,自从封山之后,就成了孤儿院了。”
女兵们象患了流行感冒,纷纷想起家来。
朱端阳:“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姐妹们,别悲悲切切的,我们是昆仑山上第一批女兵,要载入历史的史册。等我们都成了老太婆后,拿着照片可以自豪地对孙子、孙女们说,这是你王奶奶,这是你刘奶奶,外号卫生球,这是你郑奶奶,噢,还有一个爱流泪的林奶奶。想当年我们一块儿在昆仑山上干革命呢!”
大家破涕为笑。
朱端阳望望大家:“我们唱支歌吧?”
众人:“好!”
林芳擦干眼泪:“就唱《我们是威武的女兵》!”
众人:“行!”
女兵们自觉地站在一起,英姿勃发。
嘹亮、雄壮、动听的歌声,逸出房子,在昆仑山上回荡。
37、 女兵宿舍门口
袁科长在听;
徐一鸣在听;
尤天雷在听;
男兵一个个都悄悄跑来听。
38、 昆仑山(夜)
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鞭炮声,震天撼地。
赵元拿起一串鞭炮点着:“还是科长想得周到,提前半年买鞭炮,不然,咱昆仑山只能过哑巴年了。”
鞭炮声。
男兵放肆粗犷的狂叫,女兵溪水潺潺的欢笑,形成昆仑山独特的春节交响曲。
朱端阳兴奋地:“最残酷的日子熬过来了,我们女兵胜利了。”
林芳:“是啊!春姑娘都来了,我们的信还会远吗?”
郑丽高兴地跳起来:“不远了,不远了,我们快要精神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