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香。”

  “你醒了,是不是想问发生了什么?”凝香抖了抖自己刚架在火边烘烤的衣服:“你军中混进了细作,放火烧了粮草,给你的药里下毒。”

  苏幕不同陆凝香说什么,只是觉得身体发烫,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前。一股冰凉浸入,让自己火烧一般的心脏很是舒服。

  陆凝香不小心摸到了苏幕胸口上的疤痕,苏幕的一扯让陆凝香整个人都伏在了他的身上,距离近到能在他的眼眸里真切的看到自己。

  苏幕意识模糊,眼睛里只有陆凝香的脸是真切的。抬起手撩起凝香浸湿的头发,仿佛看到了她在月花树下惊恐的样子:“陆凝香。”

  念着她的名字,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说了句:“别怕。”

  多少年间,没有人对陆凝香说这句‘别怕’。从来都是别人见了她瑟瑟发抖,从来都是别人恐惧的死在她的手上。不知不觉,人们的哀求和惨叫变得悦耳,好像这样能叫自己心口的痛楚减轻。

  小时候没到打雷的时候母亲便到自己的房里,像苏幕这样抱着自己:“凝香别怕,娘在这。”

  每次天黑,自己在哥哥们的住处不敢回房的时候,哥哥便拉起自己的手:“凝香别怕,哥哥送你回房。”

  想着心里开始微微泛酸,伏在苏幕的胸口愣了神。苏幕翻身压住凝香,看她的发丝还没干弄浸湿了身上松垮的外衫,便一把扯下了她最后的遮盖。

  天地为衾,山川同证。两人唇角厮磨,不听山外战火音。山间春光旖旎,河水轻漾磷光。

  心猿已定,意马不驰。冰冷的身体开始发热,苏幕的心里除了占有,什么都不想。忘却了身负家国,也忘却了她身在泥藻。

  她的味道稍有苦涩,却又让人欲罢不能。恍惚之间,苏幕终于得到了她。

  躺回到地上苏幕喘着粗气,她伏在他坚实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竟在这感受到了一丝安稳。

  悉数着他身上的伤疤,原来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意气风发,身上却残破不堪。纵使再想倒下,看着敌军的嗤笑,也要撑着剑鞘站起来。

  苏幕看着天边的飞鸟,想着这个柔弱的人儿变成如今这般,问到:“在你的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静静的靠在苏幕胸口:“将军想听,我却不想讲。”

  “我像你一样孤身一人,家人尽数战死沙场。。。。”

  “此言差矣,将军不是还有个叫叱云的小妾?”

  “她?”苏幕不在说话,想了想问到:“我会死吗?”

  “像将军这样的人,不早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为什么还会怕死?”

  “不怕,只是现在还不想死。”

  “有的人想好好的活着,有的人却想早早的死。将军一定不知道一种叫虫尸散的毒吧?”

  “是你用来杀人的毒吗?”

  “只要吃下了虫尸散,就会由外向里一点点的发烂,迟迟不死。就算是内里生了蛆虫也还有知觉,死的时候身上已经尽是腐肉生出的虫子。”

  她冰冷的手指划在苏幕的胸口:“那种活着的滋味,哪里有死了痛快。明明知道自己发烂发臭,却还有一口气在吊着。疼痛和厌恶,充斥人心。虽然还活着,却早已成了一具腐尸。”

  凝香说的眼神空洞,像是在说自己。

  苏幕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真正的认识过陆凝香。

  即便是她现在这样卧在自己身旁,像是个化成了罗刹的女仙,她看着天边云卷云舒问:“将军为何还要娶我?”

  “因为我答应了陆老爷,有我一生,便有你一世。”

  “原是这样。”陆凝香说的稍显失望:“我以为,慎宁公主已经出嫁,将军就不用再急着娶亲了。”

  “你怎么知道?”

  “陆府大火的那年,我被卖到皇城的醉红楼。那里的旧主红云娘逼我去侍奉达官贵人王侯公孙,从他们的嘴里打探各路消息,积攒各方势力。也就是那时,我知道了你到陆府提亲的原由。”

  “你为这件事而恨我?”

  “不,我没有恨的理由。原以为是慎宁公主因此痛恨于我,杀光陆家。直到我成了醉香楼的主子,才从姑娘们嘴里知道,害我的不是慎宁”

  凝香以为在那样的地方,女人都不会再被人接受,都没有资格与心中的人相守。却不想红云娘偏偏遇上了,她叫过凝香:“等我走后,这里就交给香儿你了,名字就改为醉香楼。”

  “云娘要去哪?要丢下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吗?”

  “我要和他离开,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房置地蹉跎一生。”说着红云娘的脸上居然有了一种很是满足的笑,不是谄媚不是讨好,是那种很安然很庆幸的笑脸。

  看着铜镜里的笑脸感到何其刺眼,趁着替云娘梳洗的时候,凝香拿起发簪插入了云娘的喉咙,看鲜血溅出她竟有些释然的笑了。

  凝香对着镜中惊诧的云娘说:“当初你都不放过我,我怎能安然的看你去逍遥快活?不过云娘你等着,你心里挂念的人就快去陪你一同上路了。”

  伸出手合上这女人的双眼:“为了报答你的信任,香儿会让他慢慢的死去。”

  于是陆凝香叫人抓回了云娘的相好,将他吊了起来灌了好大一包虫尸散进去,塞住了嘴巴,连同云娘的尸体丢弃在空荡荡的醉红楼里。

  就这样,凝香放走了那些不愿留下的姑娘,带着剩下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人回到了浔南。

  “你还没有找到是谁?”苏幕问。

  凝香摇摇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幕以为她的心里开始在乎,问了句:“为何?”

  不想凝香的回答却是:“百姓的安宁,不是还要靠将军?”

  “我以为,你早就不愿理会别人的死活。”

  “你们都以为自己见到的,就是真的。”

  “刚刚我们,,,,你想的是谁?我,还是元青?”

  趴在他的胸口,凝香‘噗嗤’一笑。坐起身去拿烘干的衣物,苏幕也坐了起来:“陆凝香,我还是要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