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因

　　林旭和陈哲被姚桃赶出了她的小公寓。

　　用“赶”这个字来形容好像有损人民警察的威严，但是当那个强势的女人以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为借口，请两人离开时，他们确实找不到理由再继续待在那里，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在那扇门完全合上之前，林旭看到姚桃表情严肃地准备要给谁打电话，在等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她好像跟田小娟说了什么，从田小娟震惊的脸色来看，大概是说那位“陈少”已经死掉的事。

　　电话接通之后姚桃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但是打着电话的她无意地走到了被门挡住的地方，林旭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下了田小娟。坐在沙发上的田小娟咬着嘴唇直直看着姚桃的方向，两只手不安地搅弄着衣服，一副马上要大祸临头的样子。

　　为什么她们会这么紧张？那个“陈少”究竟是什么人？

　　林、陈两人走到停车场，陈哲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旭没注意听下属讲电话，他摸着下巴，脑海中想起了刚才被人赶的时候，陈哲说问话还没结束，她们两个人都应该配合警方的工作，陈哲还准备着长篇大论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姚桃用一句话堵了回来。

　　她说:“你们查他的身份也是为了通知家属吧，不用这么费事儿，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最迟明天，一定会有人上门找你们的。”

　　他们费力费神的在外面跑，就为了能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现在一个女人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能把他们的辛苦完全否定掉。她说那话不就是让他们回去等着的意思吗？这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老大，那边说尸检报告出来了，咱们现在回去吗？”

　　不知何时陈哲已经挂了电话，人走到他身边站着。林旭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看过去，陈哲说了什么他却根本没仔细听。

　　过了一会儿林旭的眼神才聚焦，他问陈哲：“怎么样，死因是什么？”

　　“许哥说是窒息而死。”

　　“窒息而死？”林旭重复了一遍，“开始不是说是呕吐物窒息？”

　　陈哲在他灼灼目光之下，莫名感觉到有压力，迟疑地说：“我就听许哥那么说的，我也没多一句嘴问，不，不过，这俩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呕吐物窒息代表着死者是意外死亡，没有凶手，就算死亡的地点有些可疑，这也不能当做杀人案处理。可是如果是那辆跑车的主人死于窒息，窒息物又不是呕吐物的话，那就说明这是一起谋杀案。

　　“你有许法医的电话？”林旭有些激动。

　　“有的啊，局里大部分人的联系方式我都有。”

　　“快，快给他打个电话。”

　　“噢，好的。”

　　陈哲按照林旭的吩咐给人打了过去，电话接通了才想起来没问林旭让自己打电话干什么，他捂着手机小声问林旭：“老大，我要说什么？”

　　林旭一把拿过了他的手机。

　　“许......”林旭还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他比较好，“我是林旭。”

　　“林队，有事吗？”电话那边的人声音里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甚至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得到他没有表情的样子。

　　但眼下林旭没空去在意这些，他着急着向许法医求证。

　　“死者不是呕吐物窒息而死的吗？”

　　那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林旭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尸检报告我放到你桌上了，上面都写的很详细，你可以回来看。”

　　“我现在就要知道，九莲山脚下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死于呕吐物窒息？”

　　激动之下林旭没控制住音量，站在他身旁的陈哲被吓了一跳，察觉自己过于急躁了，林旭连忙道歉：“抱歉，我口气不太好，但我真的着急着知道那个人的死因，希望你现在就告诉我。”

　　“......好。”那边传来纸张被翻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见许法医说：“死者并没有中毒，尸检发现，死者口部鼻部都有一些呕吐物，在死者的气管里也发现了一些胃酸和酒精的混合物。”

　　“所以结论是什么？”

　　“用醉酒猝死来解释是绝对说得通的。”许法医说，“死者可能由于某种原因，醉到神志不清或者脚下不稳，倒在了地上，由于他仰面平躺，所以呕吐的时候这些呕吐物进入了气管，造成了堵塞缺氧。”

　　“什么意思？”林旭觉得这个法医在欺负他不懂专业知识，“什么叫‘用醉酒猝死来解释是说得通的’，这是先想好一个答案，然后照着答案编解题过程？你难道不应该根据你的解剖结果得出死者真正的死因吗？”

　　许法医突然轻笑一声：“我也想自己解题自己写结论啊，可是有人已经给我定好答案了，我能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

　　“刚刚林法医来看过，我提出的疑问统统被他和李队否定了，林法医和他那边的人一致认定死者死于呕吐物造成的窒息，所以现在我的报告书也只能这么写。”

　　林旭忍不住皱眉：“我这边的事，为什么要让李队插一脚，这事儿局长知道吗？还有林法医，他不是在负责解剖另一具尸体吗？”

　　“这就是局长的意思，上边直接来的电话，因为你不在，所以局长就让李队来教育我，而且他们还不放心，又让林法医也过来了。”

　　“教育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尸检时我发现了死者曾经吸食过毒品，我把它写入了报告里。”

　　许法医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林旭等得肠子直痒，“然后呢，他们就因为这个教育你？”

　　“因为我没有眼色，没有看出来死的是个大人物，大人物吸毒这种事是不能往上写的。”

　　死的是个了不得的人，林旭想起了刚刚姚桃说的话，她说最迟明天家属就会找过来，难道真被她说中了？

　　“还有......”许法医又说，“家属可能今晚就要把尸体带走。”

　　“什么？”林旭急了，“眼下这情况还不清不楚的，他们怎么能把尸体带走？”

　　“眼下是什么情况，林队你自己回来看吧。”

　　“我还不能回去。”林旭说。

　　他准备再去山庄那边一趟，除了佳客来，旁边的山庄也需要问问看，还有那辆惹人注目的跑车，他们还没有查过。

　　“你忙着。”许法医说了这句话就是要挂电话的意思。

　　林旭喊住他：“等等，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那个尸体......”

　　听到“尸体”许法医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接近不了尸体。”

　　“不，不是尸体。”林旭说，“我需要你检查一下死者的衣物，所有的衣物，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麻烦你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发现任何东西都请记录下来，哪怕只是找到一个蚊子也请告诉我。”

　　挂了电话，林旭把手机还给陈哲。

　　陈哲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老大，你找蚊子干什么？”

　　林旭看了一眼这个傻孩子，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找什么蚊子，那是找线索，即使只有蚊子这么大，那也是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