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慕云墨所说,南絮便两步上前将那云萝缎又拿的远了些,都恨不得要扔到院子里去了,还很是气恼得道,“怎么会这样?!老夫人就是气恼小姐这些日子在公主府,也不该用这样...这样狠辣的手段方式啊!”
“南絮!”慕云墨训斥了一声,南絮这才闭上嘴,显然也是气得极了。
一边的连翘倒是看了看那云萝缎,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应该不是老夫人所做的事情。”
南絮闻言这才彻底静了下来。
慕云墨喝了口凉粥,“这不是祖母,是东方妍所为啊。”如今虽然东方妍怀有身孕,许多事情都不再管理,但是这等上好的料子必然是经手东方妍的,东方妍经手的时候,要做些什么手脚,不过是动动嘴的事情。
青叶在一边也是皱皱眉头,“东方氏如今倒是越发不顾及面子问题了,这么光明正大地谋害小姐,真是放肆!”
“东方妍这一手其实倒也还算是高明,一来这药水并不常见,且味道极淡,不知道的许是以为这是云萝缎上的香味,再一个就算是害得我不能再生育,那也是我嫁出去后才能发现的,等那个时候,谁能想起来这匹云萝缎。但是,她此番却是贪心了,不单单是为了我,更是想害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寻了这么个时机来,徒惹人怀疑。”慕云墨淡声道。
依着东方妍的性子,如今又是处处不顺,连翘这般稍稍透出怀孕的消息,她定然就忍不住了。可是自从慕云墨和连翘说起假孕这件事的时候,连翘便已经开始各种着手做着各种准备了,将自己的院子彻底大换血,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这件事尚且不说,连翘更是在之前就央着慕远京在自己的院子里加了个小厨房,更是加了些花花草草,算做是打发时光。
以至于现在连翘基本是可以闭门不出了,东方妍想要下手做些动作,也不再如往常那么简单。虽然东方妍如今还坐在个主母的位置上,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慕远京已经是不再如开始那般宠爱东方妍,现下若不是东方妍的肚子,想来都已经冷漠待之了。而连翘出身风尘,最是懂得把握男人心这些手段的,慕远京便已经不止是私下里,不少时候明面上都支持着连翘了。
而如今连翘已经不是第一次替慕云墨说话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显而易见了。连翘也总是会时常到清欢院里来坐坐,这云萝缎好看且凉爽,夏日里这么热,且慕云墨这般年纪正该是最爱打扮的时候,十有八九都是会赶快制成衣服穿上的。
到时候慕云墨穿着这云萝缎同连翘在一处坐上那么一会儿,其间难免会有那么些茶茶水水的,然后转眼连翘就小产了,这事儿就毫无疑问瘫在了慕云墨身上。二来,就是连翘没小产,慕云墨也会落得个不能生育,当真阴险歹毒。
东方妍不顾及这些面子起来,当真是阴险歹毒,不妄了那句“最毒妇人心。”
慕云墨将手中的凉粥放在一边去,这东方妍如今终于是耐不住了。
连翘坐在一边,思索了片刻,道,“眼下这东方氏是越发嚣张了,再怎么,到底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受不了什么伤害,倒是小姐如今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出了这等子事情,德亲公主向来疼爱小姐,不妨请了德亲公主出来?”
慕云墨摇摇头,“这到底是宰相府的家事,且这事情传出去,你我此刻都坐在这里接触了这有毒的云萝缎这么久,岂不是总会传出去些闲话,到时候可就不好了。再者,德亲公主千金之躯,若是来管这些,也实在是有越距之险,德亲公主疼爱我,我却万不能因此恃宠而骄。”
连翘皱起眉头,“那,难不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可是也不行,慕云墨摇摇头。
“姨娘,可知道,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云墨轻声说道。
连翘双眼微微一睁,看向慕云墨。
慕云墨只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连翘的手背,“姨娘不妨想想,东方妍如今这样想害得姨娘小产,可是如果姨娘这么亲近我,还不小产的话,东方妍定然会怀疑姨娘如今的肚子是真肚子还是假肚子了。这重点在这小产身上不假,可是这若是人物发生了错乱,东方妍还会不会那么高兴呢?”
连翘抬头看向慕云墨,眸子里带着些猜测试探。
慕云墨收回手,“这云萝缎一共三匹,这段时日我同二妹妹都不在府里,想来东方妍的那一匹水云缎已经用了,但是二妹妹的就不一样了,想来这也才送到院子里,二妹妹定然也会迫不及待地拿去做件衣裳。姨娘猜一猜,若是这我的衣裳和二妹妹的衣裳不小心被丫头拿错了。那么这不能生育的还有这小产的,会是谁呢?”
随着慕云墨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连翘的眸子也渐渐地亮了起来,这若是换了,也就是慕子月最后拿的是这浸染了药水的云萝缎,那这小产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连翘想明白了,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慕云墨,这不过是短短的时间,慕云墨便能想出这般的对策,着实是不容易,“这也是以彼之术还施彼身了。”
慕云墨垂了垂眸子,这欠的东西,总是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才有意思,“这剩下的就还是要看姨娘了,这云萝缎如何能好好地不被人发觉地交换了,就全看姨娘了。还有云墨体质偏寒,这云萝缎清凉,姨娘怀孕辛苦,这换回来的料子,姨娘不妨拿去做两件贴身的衣物就是。”
既然是都这么说了,连翘倒是也不再推辞,低头思索了片刻,大抵也是在思索着怎么将 这料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上那么一换,不过倒也没有思索多久,便抬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肚子,“小姐放心,到底这前不久才换的管家,想来换个料子,应该也不难。”
一边的青叶看了看慕云墨,面上有些赞赏,她出身锦衣卫,却也极少见到如此果断的姑娘,还如此年少,这件事情这么听着似乎是慕云墨所为,但是其实慕云墨却是根本就没有出过手,还得了连翘这般的感谢人情,着实是老谋深算。
慕云墨只是挑挑眉头一笑,娘亲产她的时候,其中可是有着东方妍不少安排,险些她和娘亲一同去了,既然是如此,现下只是让东方妍失去个孩子,当是算不了什么才是。
这炎热的夏季热起来真的是要命,这几日里慕云墨便日日都懒在了清欢院。
这般热了起来,那云萝缎若然就起了重大的作用,果不其然,东方妍是老早就做好了几件衣裳,而慕子月也是一看到那料子就拿去做成衣了。
那绣娘做的也快,两日的功夫就拿了回来。衣裳做得极美,袖边裙角都绣了栩栩如生的展翅而飞的蝴蝶,那云萝缎如水一样,做的小蝴蝶也甚是好看,随着布料翩翩于飞,极有仙气,也不失华丽。
正是慕子月极爱的类型。慕子月自相国寺庙里 回来,东方妍也自觉有些亏待了慕子月,便日日都陪在慕子月身边,见着慕子月如今生得越发花容月貌,心下里自然是百万分的高兴和骄傲,事事也都顺着慕子月。
慕子月倒也是越发乖巧与世无争起来,整日里在自己的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是不是怕了这炎炎夏日的缘故。
东方妍这日里从梧桐院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通风的窗边的软榻上,到底是怀了身孕,这冰也不得多用,一边的丫头还帮着东方妍微微扇着扇子,东方妍正是吃着一边的酸青梅,那梅子看着便极酸,似乎是光看着,就能感受到一嘴的酸水儿,东方妍倒是吃得兴起。
一边的丫头便讨巧地说道,“都说这酸儿辣女,夫人这般爱吃酸的,定然又是怀了一个小少爷!”
东方妍含着酸梅,心下也是高兴,“就你嘴甜。子安最近可是回府了?”
小丫头摇摇头,“少爷想来也是心情不好的缘故。”
东方妍皱皱眉头,良久,叹口气挥挥手,“罢了,这猛然失利是难免的,且让他再在外面散散心就是。过些时日少爷回来了,便寻人看住了他,整日里在外面胡闹也不是个事。”
小丫头低声应了,见着东方妍不太高兴的样子,便转了话题,“二小姐近来乖巧,夫人也可宽心。”
东方妍又拈了一枚酸青梅,却是问道,“连翘那边的怎么样了?”
那小丫头回道,“四姨娘的院子如今守的严实,探听不出什么来,不过有人看着,早起的时候,四姨娘还在院子里赏花乘凉来着。”
东方妍轻哼一声,今日里看见了慕子月的新衣服,想来慕云墨那边的衣服当是也送过去了,这连翘的身子也该去了,省得她整日里想着总是烦心。这么想着,东方妍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药水是那府医早些年行走江湖无意中得知的方子,京城里是从没有听说过的,连翘便是私底下请的有大夫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请来个神医不成?
东方妍嗤笑一声,“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这几日跟着慕云墨还想长几个胆子,却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去享。”
说着,东方妍吐出嘴里的梅子核儿,却是忽然觉得小腹一痛,她微微一怔,险些将梅子核儿给咽了下去。
一边的丫头便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扇子,忙要去扶东方妍,“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东方妍越发是觉得自己的小腹痛得不得了,如同刀绞一样,竟是直接从躺着的软榻上跌了下来,躺在地上整个人便不由得微微抽搐了起来。一边的丫头已经是吓呆了。
门外有听到动静的丫头也开门进了来,却是看到东方妍此刻整个人躺在地上,下身已经是溢出了一片血迹,她们都是跟着东方妍这么些年的,这些事情也是见识过一些的,此刻便是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那吓呆的丫头反应古来,便是要起身往门外跑,“夫人您坚持一下,奴婢这就去喊府医,还有喊老爷过来看夫人!”
东方妍此刻也是疼的一额头的冷汗,听得那丫头的话,也是咬着牙齿,喊道,“不去通知老爷.....隐蔽些。不要惊动了府里其他人。”说罢,东方妍也是又一阵剧痛出来,低声狰狞地呜咽着吼了一声。到底是这么些年在府中独大的,东方妍此刻大概也是隐隐明白过来只怕自己这是小产了,心中痛苦之余,还能分出神来,去思考不要惊动了别人的问题。
那府医到底是养在府里的,这些时日也是专心照顾着东方妍的胎儿,这么一吩咐,很快便赶来了。
只是到底是自食恶果了,这药水的威力极其强劲,府医来了不过是半个时辰,一切便都尘埃落定了。
东方妍躺在宽阔的大床上,面色十分惨白,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极大的血腥味。方才那吓呆的丫头,此刻正拿着抹布擦着地上方才东方妍躺过的地方留下来的血迹。
府医在一边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府医身边的便是一个老练些的嬷嬷手里端着一个小木盆,小木盆里正是一个血团子。
府医方才诊断过,这正是一个男胎。且根据东方妍的情况样子,分明就是用了什么强力堕胎的香药,且与那日自己给的方子极像,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这后面的话,他自然是不敢说的,但是东方妍却已经是能明白了。
其实照理说来,东方妍已经有了慕子月和慕子安,就算是再没有孩子,哪怕再退一步说,东方妍也坐不上夫人的位置,但是她在宰相府中也是已经有了充足的立足之地了,甚至是东方妍已经打算过借着肚子里这个孩子做点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但是此番她分明知道那药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根本就是要用来对付慕云墨和连翘的!东方妍躺在船上,手指骤然收起,自己的孩子这般无辜就没了命,还是个男儿,她如何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慕远京,慕远京如今已经在渐渐忽视她了,若是知道这么个消息,便是她彻底受了冷落也就罢了,慕云墨和连翘那两个岂不是要嘚瑟死?她的这个孩子死了,连翘肚子里那个也别想活!
一边的贴身丫头走上前,“夫人,可要告诉老爷?”
东方妍身子还虚弱着,但是脑子里却已经是转了不少东西,“不说,连月儿也瞒着,去让月儿也不要穿那云萝缎的衣服了,这件事情,都给我瞒好了,若是泄露出去一个字,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在场的丫头便都身子一震,有些瑟瑟缩缩的。
一边端着木盆的嬷嬷放低了声音问道,“故人,这孩子的尸首....”
东方妍偏头看了眼那小木盆,只看到一团血肉模糊,她一咬牙,“你们处理了就是,丢远些,做的干净些,别被人抓住了把柄痕迹。”
那丫头便都是觉得心中一颤,简直是凉透了,到底是亲生骨肉,东方妍却是做得这么狠绝,实在是让人不难心里难受。
......
夏日的夜里也是热得人很是心烦,慕云墨也是睡觉的时间越发晚了些。
这日里,慕云墨还是坐在软塌上看书,青叶外头推门而入,“小姐,东方氏小产了。”
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慕云墨顿了顿,翻了一面书页,“那药水的药效果然厉害。”
“东方氏并没有将事情张扬出去,寻了府医,将小产给瞒了下来,估摸着就是四姨娘这个时候也还不知道。”青叶道。
闻言,慕云墨放下书,“既然是如此,东方妍定然将全身心都要放到连翘的肚子上去,明日里早晨你去同连翘说一声就是。”
青叶点点头,忍不住感叹道,“这毒药的药性当真是凶猛!”
还不等青叶再感叹一句,便听得一句男子温柔的声音,“什么毒药,说来本公子也听听?”
听到这个声音,青叶便是咻然戒备起来,慕云墨挥挥手,眸底涌上些笑意,示意让青叶不要着急,开口道,“师兄倒是会掐时候来!”
青叶这才放下心来,原是慕云墨的师兄,毒医公子花故里。
窗户阴影处这才走出一人,这人一身火红的袍子,上面还大片绣着绚丽的凤凰花,容颜俊美无俦,又带着一股极其风流的姿态。
教人看了,只觉得这是个哪里的红尘公子,倒是半分不像是什么有着一手出神入化医术的神医,不过也是了,花故里向来自诩是毒医。
花故里手里还捏着一把美人图的扇子,大步流星坐到慕云墨身边,“我可是收到墨儿的书信,就来了,你们方才在讨论什么毒药?”
慕云墨笑笑,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花故里皱了皱眉头,合起了扇子,“当初便说了不让你回相府,你非要回来,此番那毒药你也知道毒性厉害,还如此莽撞。”
说着,花故里便伸手抓向了慕云墨的手腕,慕云墨心下有些无奈,但是也极为乖巧地放下了手中本来看着的书,任由花故里把着脉。
花故里把得专心,好半晌,才收回手,拿着扇子戳了下慕云墨的额头,“你进京一来,思虑颇多,身子本就较弱,还如此多思。”
慕云墨笑笑,没说话,她身子本就是出生时带着病弱的体质,其后刚被扔去庄子上那两年的时候,更是各体态较弱,好在后来认识了师父和师兄,总是会给自己调理着体质,这才好了些。
“师兄,此番找你前来,是有些棘手的事情。”
花故里摇摇扇子,伸手先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白玉瓶儿来,放在桌子上,“师父特意调给你补身体的,里面不少药材都是我天南地北搜罗来的。说吧,什么事情?”
慕云墨心间一暖,眼里的笑意也尽是真诚,将慕子月和北疆邪医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花故里一手轻摇着扇子,偏头思索了片刻,眸子里也是难得的正经,慕云墨在一边把玩起小玉瓶,不去吵花故里思考。
过了片刻,花故里才微微一靠身,整个人半偎在慕云墨身前的桌子上,“北疆邪医,有些意思,北疆我也去过几次了,这邪医里总有那么些稀奇古怪的破玩意儿,我记下了,具体的,还是需要把脉。”
这边儿说话间,花故里正是还想要再说说这有关慕子月使用的这个邪术的事,却忽然听得外面有道风声而过,花故里打趣着看向慕云墨,“墨儿,你这院子里还挺有趣啊。”
这话落地的时候,封江清也是破窗而入,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愣怔。
花故里生得话也是邪魅,颇有种祸害的感觉,此番懒懒地歪在慕云墨身前,一手拿捏着美人图,一手正还把玩着慕云墨手边的茶杯。
一边的慕云墨也是难得的笑得真心实意,两人又是一身红衣,倒是看着极为喜庆又相配。
封江清这番来也是凌明月是施针有几日了,想来看看慕云墨何时有空闲,却是看到眼前这一幕。
一边的青叶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退了出去,还很顺手地关上了窗户,大抵是害怕再钻出个什么人来。
花故里斜睨着看了一眼封江清,“墨儿,我觉得你的院子的防守是不是太差了些,我寻些人手给你调过来吧,不然可让我怎么放心呐?”
这话说得亲昵,慕云墨便听得有些无奈,又将凌明月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花故里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墨儿还是同师兄站在一处的。”
说着,花故里站起身来,走到封江清身边,“这么晚了,墨儿出去实在是不合适,这施针这简单的事情,既然本公子来了,哪里能让墨儿亲自动手,走走走!”
说着,花故里便拖着封江清往外走,慕云墨强忍着笑意,冲封江清点点头。
于是乎,伟大的楚王爷第一次在来清欢院没有说一句话地就又走了,还是被这样扯着走的,但是好在楚王爷看到美人儿笑了,思索了下,觉得还是先要解决这块扯着自己的绊脚石,于是冲着慕云墨点点头,便也走了。
花故里回头冲着慕云墨挤眉弄眼了几番,“明日再来看你,我住哪里,你应当知道,有事直接传信给我。”
看到慕云墨点点头,花故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拖着某个大半夜摸进了自家小师妹房间里可能对小师妹有着图谋不轨心思的男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