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绚烂,惨嚎刺耳。
陈恸面上一片冰寒,哪怕一身染血,也不曾有过分毫悸动。
他冷眼看着眼前之人缓缓倒下,继而咽下最后一口气,目光如看着一只被碾碎的蝼蚁般,毫无波澜。那大棒,无锋,却比这世上任何刀剑都更加锋锐。它轻易撕破了眼前的一切,轻易收割性命,染血而深沉,荡漾的乌光亦显露森寒杀机。
缓缓抬头,陈恸忽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一群修士中的败类而已,还是不要留着了吧。”
言罢,他又回头,看向呆愣的张老头与众多村民。
“你们说呢?”
闻言,众人都是一颤,就连那嘴硬的张老头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满脸血迹,却笑得无比开朗的陈恸。
这个人,明明在杀人,却如此随意...
咕咚!
张老头吞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站了起来,目光扫过那已经气绝身亡的大汉,忽的又变作狠厉。
他们生存在这片山下,生活在这荒芜的大地上,本就已经无比艰难,却总会遇到如这般的流寇来此洗劫。若只寻常流寇也就罢了,但偶尔有些流寇却并非寻常,他们会将村民抓走,当作奴隶一般驯养,纵然病了,残了,也无人问津。
没有了作用,也就等同死亡。
那是何等卑微而痛苦的生活,一旦落入其中,万劫不复。
而一切,都是因人心而起。
“杀了吧,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长老面上越发狠辣,几乎跳着脚怒骂面前这些流寇,不断控诉着这些人的恶行。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流寇而已,肆无忌惮的行在这广袤的大地上,却无人问津。
陈恸回过头来,目光扫过面前众人。
“你们背后,是哪个势力?”
他目光森然锐利,似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
“还能是哪个?!栖霞门,玄雷谷,肯定是这两个门派中的一个!那些王八蛋,自己不愿意做恶事,被别人说道,就将门下的弟子放出来,组建流寇的队伍,四处烧杀抢掠,抓人回去给他们挖灵精!一群混蛋,王八蛋!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村民当人看!比那些真正的流寇还要狠毒!”
张老头满脸胀红,恶狠狠地盯着那些面色惨白的流寇,指着鼻子怒骂。
他毫无顾忌,也没有任何惧怕,不断催促着陈恸赶紧将这些人全部杀掉,为民除害。
张老头的模样,让陈恸有些无奈。
但似乎张老头知道的东西很多,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询问下去。栖霞门,玄雷谷...先前陈恸听到这些流寇要将人抓回去作奴隶时,心中就有疑惑,毕竟寻常流寇四处劫掠,根本无需奴隶这种存在。带着奴隶,反而只能是累赘。
何况,寻常流寇,又如何能够人人都有一匹麟马。
“栖霞门,或者玄雷谷的弟子啊...”
陈恸摇头一笑,倒也并未在意。
他原本有心放人离开,毕竟这些流寇本身为门派弟子,身后自然有势力。哪怕这个势力并不强,也绝非陈恸一人能够对抗。何况,他在此地也绝对留不长,纵然能够护得这些人一时周全,却也无法护他们一世。
杀一个也就罢了,若杀得多了...
“张村长,你可要想好了,杀了这些人,可能会有更多人来报复。”
陈恸甩了甩手中大棒,又回头看一眼。
“报复?报复怎么了,来就是,我老头一个人担着!大不了就是要了老头我这条贱命!这些王八蛋,死不足惜,就算有人来报复,你只管自己走,我们乡村父老不怕那些混账!”
张老头一句一个王八蛋,一句一个混账,是真的豁出去了。
“大不了,让大家举村搬走,我老头一个人留在这里,跟他们不死不休!”
“这...”
陈恸张了张嘴,面上露出些许愕然。
待得反应过来,陈恸不由面上怪异,是没想到这张老头竟会如此刚烈,甚至有些偏激了。
但这些人,确实留着也没用。
何况,纵然放过他们,也未必会有人记得他的好,反而变成了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张村长,别骂了,照你说的不留了就是。”
陈恸轻叹一声,又转向面前这些仍旧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流寇。
他面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上前两步,惊得这些人连连后退。
“退就不必了,受死吧。”
陈恸眯起眼睛,一身杀机起伏,脚下踏出两步,只瞬间便来到一人面前。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到乌光流转,隐有寒光迸溅,而后便有血光迸溅,是直接眼前一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也做不了任何事。
此间一声轻响,大棒如刀锋锐利,亦惊得众人反应过来。
“逃啊!”
有人喊了一声,场面顿时乱了起来。一群人早就没了首领,更没了几率,陈恸的果断与狠辣也将他们惊得面无人色,乃至有人连麟马也顾不得,转身便逃。
只这些人修为最多不过御元境,又如何能比得上陈恸。
血气高涨,如火炽盛。
陈恸眸中闪烁寒光,脚下踏步,身形猛地带起一道急电一闪而没,只转眼间便追上了许多人。但见乌光流转,亦有寒光闪烁,陈恸出手无情,轻易便斩了数人。
血流一地,残肢断骸亦无比慑人。
一切不过短短瞬间发生,陈恸速度更快,只转眼间便将那些流寇杀了个七七八八,唯有两三人骑着麟马,已经遥遥的追了出去。
“追啊!一个别留!这些败类,全都杀干净啊!”
张老头急的跳脚,却只能干嚎。
陈恸目光转过,抬头便见到已经远去的几人。他眯起眼睛,估算了片刻距离,忽的抬脚将一侧两块碎石踢了出去。但见黑影一闪而过,狂风撕裂,发出刺耳之声,那两个已经逃到远处的流寇顿时被砸落马下,还在不断呻吟,并未身死。
两块石头而已,纵然其中有不弱的力道,却也比不得修士肉身强大。何况陈恸有意留下这二人性命,毕竟他对栖霞门和玄雷谷没有任何了解,张老头也未必知道其中具体。
多一分了解,总好过冒险。
他飞身上前,将那二人抓在手中,只回头的时候却见到张老头又在跳脚,不断吼骂着要杀掉这二人。
对此,陈恸只微微摇头,却并未如张老头所说一般,将这二人杀掉。其他村民也来劝解,是不愿看到张老头如此过激,毕竟陈恸有着自己的考量,本身也是为一村上下百十口考虑。
张老头知道的再多,也比不了这二人。
只张老头却似乎激动得过分了,口口声声喊打喊骂,将那二人当作自己莫大的仇人一般,又不住的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心酸的过往。由此,陈恸才知张老头一家上下,皆因流寇而死,只留他一人活着。而其本身也是由灵精矿脉中逃出的苦工,故而对这些烧杀劫掠的流寇有着莫大的恨意,更对所谓的门派与修士有着扭曲的见解。
然如此,陈恸却眯起眼睛,心中微动。只他并未多言,径直拉着那二人去了没人的后山。
“是自己老实交代,还是我用刑逼问?”
将这二人丢在地上,陈恸俯视一般的看着他们,面上一片冰冷。
闻言,这二人对视一眼,却并不言语,只低着头。
陈恸眉头轻蹙,心中越发觉得怪异。
这二人并不像是真有骨气的模样,然此刻却一句话不说,分明是咬死了牙关绝不松口的模样。他尝试着以气息压迫过去,这二人面色变得苍白,身子颤抖如筛糠,却仍旧一句话不说,只眼神中带着惊吓与恐惧。
“无论如何也不说?”
陈恸眯起眼睛,俯身看着这二人。
然这二人却只摇头,连声音都不曾发出。
“被人下了禁制?”
陈恸又问一声。
那二人眼神躲闪,却并未有任何回应。
如此,陈恸才恍然为何这二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说话,想来是真的有禁制在身,而且绝非寻常禁制。只恐怕这二人此刻点头,也或摇头,就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手段,如此狠毒。
“我问,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两下,明白?”
那二人眨一下眼睛,再不敢有其他动作。
陈恸满意点头,面上亦露出些许笑意。
“你们这一伙流寇,是栖霞门的人?”
两下。
“玄雷谷的?”
一下。
“先前跳着脚骂你们的那老头,你们认识?”
一下。
“他是修士?”
两下。
“奇怪...”
陈恸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这二人竟然否定了他最后的问题。
若那张老头并非修士,又如何能够从满是修士看守的灵精矿脉中逃出?何况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傻人,那张老头能够成为这个村子的村长,更应该精明许多。否则在这满是流寇的世界里,又如何能够护住整个村子至今仍旧存在?
“你们认识...那他和玄雷谷有关系?”
两下。
“和栖霞门有关系?”
一下。
陈恸愣了下,心中越发疑惑。
这二人并无撒谎的痕迹,但张老头却和玄雷谷没关系,反而与栖霞门有关...
他心中微动,只仍旧无法确定。
“那张老头,是栖霞门刻意放出来的,让他混入这个村子,来为栖霞门做事的?”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