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重峦叠嶂间,陈恸身形如一只灵敏的猿猴在古树之间不断穿梭。而起身后,那道庞大的黑影仍旧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声声咆哮如雷鸣震响,野蛮的撞断了路途经过的古书,锋利的肉翅仿佛尖刀,纵然山石也无法阻拦它的行进。
陈恸回头看了一眼,牙关一咬,又骂了一声。
那如铜铃般的血红眼眸闪烁着疯狂的凶光,一身黑血染体,咆哮嘶吼,怒火似是能够焚天而起。
飞天夜叉!
自那剑峰上下来,陈恸与它斗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然无论如何对碰,陈恸也绝对不是这飞天夜叉的对手,但好在这飞天夜叉虽有灵智,却似乎并不高,每每总能被陈恸偷袭暗算得手,方才会在它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雷法加持,大棒纵然无锋,却也比任何刀剑都更加可怕。
乌光荡漾流转,陈恸身形一个腾跃,身形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身形如电急转,猛地冲向追来的飞天夜叉。
大棒如刀拔出,擦着猛冲而来的飞天夜叉肋下而过。但见有电光一闪而过,乌黑的虚影轻晃,又是一团黑血迸发。
“吼——!”
飞天夜叉吃痛,口中一声嘶吼,身形亦不受控制的撞入山地,将整个山峦都震动,落下大量的碎石将其淹没。
此地,一片狼藉。
陈恸身形落地,来不及多想,转头便冲向一旁的黑草丛中,消失不见。
怒吼的声音在不久后响起,回荡在整个山峦之间。此地有莫名气机流转,能杀人,更被这飞天夜叉引动,翻腾黑风吹来。黑风所过之处,山石也或古树,尽皆化作齑粉悄然消散。
陈恸面上惊骇,又一次催动大棒流转乌光,将此地杀人的气机隔绝在外。
然此间气息流动,那飞天夜叉又找到了陈恸,肉翅一展,若急电般射来。
“狗皮膏药,怎么就甩不掉你!”
陈恸气得骂人,却又无可奈何。
他取出一枚盘龙玉果咬了一口,而后将所剩不多的果子重新收入命渊间。体内有血气升腾,药力挥发,一身气息如火炽盛,如浪狂涌。一声低吼,陈恸面上变得血红,却并未打算与这飞天夜叉再争斗什么,反而脚下流转雷光,身形在古木之间蹿动,只瞬间便冲出这片山峦险地。
空气流动,悄然间有些改变。
“吼——!”
一声咆哮自远处而来,陈恸头也不回,仍旧奔驰在漆黑荒芜的大地上。几个纵越之间,险而又险的躲过身后急追而来的飞天夜叉。
它速度未免快得有些过分,是双翅一展,便有十万八千里一般,比之神话中的某只猴子也不差多少。然此间,陈恸却来不及多想,几步跨出,亦运转雷法于双腿之间,是将那玉简中领悟到的所谓大道施展到了极限,身上亦不断响起刺耳的雷电交织之声。
嗤!
一声轻响,陈恸速度更快几分,然其体内血气也消耗得更厉害。
只瞬间,那飞天夜叉又一次折转而来,它一双利爪犹如刀锋,闪烁着冰冷寒光,当头罩下,而此间亦有莫名之力将陈恸笼罩,是要将其彻底绞杀。
“王八蛋,滚你丫的!”
陈恸面上一白,脚下猛地一转,深深嵌入地面之中。冲势太甚,他脚下在地面犁出两道数米的沟壑,方才堪堪止住。而此间,飞天夜叉却猛地冲过了头,陈恸亦顺势将大棒作刀斩出,又在飞天夜叉的身上留下一道深可露骨的伤痕。
灵智虽开,却智商极低,若非如此,恐怕陈恸也就没有了任何活路。
初始,他也许还会戏谑的调笑几声,但一连六日下来,陈恸早已经没了这些心思,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
他转身,又奔着远处一名为凶虎吞天的凶地而去。
飞天夜叉没有任何顾忌,似是此间任何凶地气机都不能将其如何。然凶地之数,变化莫测,也并非任何凶地都可去得。它抬头时,见到陈恸身形冲入凶虎吞天之地,面上露出些许犹豫,却并未直接追过去。
智商低,却有本能。
它的本能告诉它,那个地方,会杀了它。
“王八蛋,你来啊!”
陈恸在远处忽的叫了一声,眸中亦闪过些许狠辣之色。
他自远处剑峰上下来时就见到了凶虎吞天地势,心中亦有打算,只与这飞天夜叉纠缠了太久,六日时间,也不过只行出几百里,到今日方才靠近此处。
凶虎吞天,四周高隆而中间凹陷,山脉绵长有起伏如卧虎。然俯视而看,却又似凶虎昂头,作吞天之势,是有莫大的威胁于其中孕育。在玄书中记载,凶虎吞天是了不得的凶险之处,被成为小吞天,是由吞天古洞而来的称呼。
然其中凶险,却并无任何可寻之宝。
但凡凶地形成,必然为大道演化,是内藏灵韵而福祸相连。所谓灵韵,可能是天地自然之道痕,亦有可能是龙脉龙气天生孕育,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如凶虎吞天这般唯有凶险而并无灵韵之处,却是极少。而无灵韵,必然极凶!
“吼——!”
听到陈恸挑衅,飞天夜叉血红的眸中狰狞浮现,仅存的理智也彻底被怒火吞噬。它仰天怒吼,再顾不得许多,肉翅一展作三丈宽,轻轻一震便追了上来。
陈恸瞳孔一缩,亦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忙转身奔上起伏之山,又越过山麋进入虎口所在。
这飞天夜叉一双肉翅上显化道痕流转,又一震,狂风嘶吼,而其身形已经追着陈恸进入凶虎吞天虎口所在。
此地有诡风流转,并不锐利,亦不猛烈,却有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脚下落定,目光接连扫过周围,是此处当如一碗口,一片平整,唯有最中心的深处有一无底洞穴。而其中有莫名诡风喷吐,呜呜之音流转似若百鬼呜咽,让人心颤。
飞天夜叉到了此处,面上又不免露出惊惧,血红的眸中疯狂亦渐渐消散,露出惊恐。
而此间,陈恸却忽的回头,对着它啐了一口。
“追了我六天六夜,现在到了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他冷笑一声,脚下一踏,体内血气亦翻腾而出,是演化玄书中记载之法,牵引那无底洞穴中的诡风飘然而来。肉眼可见其所过处景物都变得扭曲了些,并不真实,却又无比真实。
飞天夜叉忽的吼了一声,一双肉翅猛地斩开,其上道痕流转,迸发光彩,却忽的冲向这虎口最深处。
诡风迎面而去,悄无声息间便化开了飞天夜叉身上道痕,而后在陈恸呆愣的注视中,那飞天夜叉生生化成一滩脓血继续飞出去。无底之洞诡异莫测,吐出的诡风忽的一停,化作吸入之势,将那飞天夜叉所化脓血尽数吞入其中,不留分毫痕迹在外。
陈恸看得头皮发麻,亦忽觉此间震动。
“糟了,学艺未经,大概是将这凶地彻底激活了!”
他怪叫一声,双手于虚空之中连连舞动,将一身血气都调动起来,亦不断催动大棒流转乌光荡漾。
震动,越发明显,越发狂躁,似是这整个凶虎都活了过来一般,有莫名的生机忽然浮现。然生机并非生机,是死气达到极限而演化生机,外在有生,内在无路,是寻常人所见必死之局。
纵然玄书,也并不曾记载如何能够破解此般局面,唯有对抗。
玄法烙印痕迹,是玄痕,在陈恸手中化出一巨大阵法,将他自身完全笼罩起来,亦有乌光荡漾流转,再将阵法笼罩。
这片天地,忽的一变,是天昏地暗,明月无光,有风沙不知自何处吹来,掩盖苍穹。恍惚间,又一声狂吼自遥遥之处响起,又有天上垂落一道血红光芒对应虎口中心的无底之洞。
“凶虎吞天,是小吞天古洞,那洞穴,该不会是这凶虎的喉咙吧...”
陈恸躲在玄痕阵法之间,能够见到外在的乌光已经渐渐破碎,是如寻常的破布般不断抖动,被撕扯粉碎,而后又有莫名的撞击不断落在道痕阵法上。那一道道明亮的痕迹不断扭曲,近乎就要承受不住,亦有庞大吸力自那凶虎喉咙出现,要将一切都吞入其中。
他心中惊恐,将先前咬过许多次的盘龙玉果取出,剩下的小半直接吞入腹中。
待得药力化开,陈恸又以血气催动大棒之中灵韵,于虚空勾勒,描绘出一道又一道阵法将自身笼罩起来。
狂风嘶吼,天昏地暗,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要在此刻进入这凶虎的腹中。
凶虎吞天地势活了过来,究竟会吞噬多久,又会有何等莫名凶险都是未知。玄书记载极多,却也只写过凶虎吞天地势一旦引动,便只能尝试以玄痕阵法抵抗,是死是活,反而只言听天由命。
陈恸咬着牙,亦有些哭笑不得。
福祸,总是相伴,先后而至。
那追杀他许久的飞天夜叉终于解决了,却也将自己陷入这般险地。能否生还还是另说,但陈恸却知道此处距离真正的吞天古洞已经不远了,否则这地方也不会出现凶虎吞天地势。
狂风,依旧在嘶吼,沙砾,如暗器般射来。
咔嚓!
一声脆响,最外圈的玄痕阵法终究是难以抵抗,彻底破碎。
然陈恸回头所见,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沙砾?
那席卷在这大片狂风中的,分明不是沙砾,而是一只又一只漆黑的,不过拇指大小的黑色饿虎。
状如虎,长三寸,无毛发,有鳞甲,背生蝇翅。
玄书记载,此物名食鬼,是连冤魂厉鬼都能吃,无不可吃,无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