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怕,他们也就不会这样了。”
陈恸走过来,皱着眉头看向远处。
那金色的神钟顶在前方,震震嗡鸣回荡,化出道道金光涟漪扩散。箭矢,乱石,已经再难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而祭出此般道器者,想来不会是寻常摇光弟子,而烙印道痕的道器发挥如此威势,若无一定修为绝无可能做到。
前几日便说,云坞城将士中多出许多老人,但当初不过猜测是瑶光洞天的长老级人物到了,如今再看,猜测已然成了真实。
沽城城主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别之巨大,有目共睹,箭矢与乱石已无任何作用,就只能下令停止,而后眼睁睁的看着云坞城士兵来到城墙下,将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上,不断攀登。
金钟收回,那浩荡钟声也渐渐收敛。云坞城的军队中不断响起一声声怒吼,又有战鼓擂动之声遥遥传来。
涟漪消散时,云坞城来犯之敌已有人登上城墙,挥舞刀剑枪矛。陈恸眉头微皱,一步踏出,身形若急电般射出,只听砰砰几声,将那些已经侵上城墙的敌军尽数打落下去。而后其又与其他野修毁掉所有云梯,局势这才稍好。
“火油,干草,或是任何能够轻易燃烧的东西都可以。”
他转身抓来一旁的士兵,也不顾自身地位如何,已经开始对着身旁的士兵下令。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沽城城主。后者也有些惊愕,只是稍作思量便点头,下令全体将士听从陈恸指挥,也迅速的叫人取来了许多的干草与油桶,按照陈恸的吩咐直接顺着城墙浇了下去。
新的云梯架起,正在攀登的云坞城的将士许多都被淋了一身火油。
“点火!”
陈恸面容冰冷,心中亦毫无波澜。
战争,从来没有善与恶之说,有的只是侵略与守卫。在战场上,容不得任何的心软,否则只能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之人。所谓战争,不过你死我活,而其中命如草芥,最不值钱。
“点火!”
沽城城主亦嘶吼下令,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抢来火把,径直丢了下去。
火光熊熊,炽热的温度瞬间袭来,火把不断的丢下去,火势蔓延,大片的城墙都燃烧起来。一声声惨嚎不断,云梯见火就着,又有干草不断的从城墙上丢下去。只是不多时,哪怕城墙边缘都无法站人。
下方的云坞城将士见状,皆是面容惨白,不敢上前。
“这一下,不知道要烧死多少人...”
有人心中不忍,面上也露出些许挣扎。
沽城城主瞥他一眼,冷哼含怒。
“烧死便烧死,若是被他们侵入城内,莫说你我,便是那些还未离开沽城的平民也会遭遇不测。云坞城狼子野心,瑶光洞天皆为修士,又如何会怜悯我等?这战场上,唯有敌我而你死我活,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你身后所守护的这座城,以及城里的人!”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忍者也猛然惊醒,又有人冒险继续添火。
油桶滚落,洒下满地火浪,逼得再无人可以靠近。有人欲要从一侧登上城墙,但油桶数量正多,也不必担心供应不足,一片城墙烧得通红,站人都不能。
火苗高过城墙,烟雾缭绕。
躲在云坞城将士中的修士没有再出手,兴许是顾及颜面问题,否则这般火势也必然阻止不了修士的步伐。若是有长老级人物出手,大抵袖袍一挥便可将火焰扑灭。
不多时,云坞城军队见此事难为,便收兵退去,而陈恸与沽城城主最担心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这城墙之火,烧了一天一夜。待得熄灭时,只留下一墙焦黑。
城主府中,陈恸与沽城城主对立而坐,两者都是眉头不展,面上有颇多担忧。
“城中所剩油桶与干草已是不多,便是下一次云坞城来犯,都未必能够将其完全阻拦,免不了要有一次短兵相接。而如今云坞城中更是多出了许多强大的修士,下一次,他们兴许不会再袖手旁观,纵然有火也难阻城破。依你所见,应当如何是好?”
沽城城主看向陈恸。
先前一战,陈恸算是立了功,若非他提醒以火守城,如今便可能已经城破人亡。但此时沽城已经到了摇摇欲坠之时,纵然立功,也难以给予任何奖赏,便是军衔虚名也毫无意义。
陈恸不在意这些,何况他早已说过,所为不过是教训瑶光弟子,守城之事,只能尽力而为。
“难。”
陈恸只道一个字,斟酌片刻,又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先前所见,云坞城将士中必然已经出现瑶光洞天长老级人物,那金钟道器所化声波,便不是寻常的弟子能够施展。只是想来瑶光洞天仍旧顾及几分面子问题,这才没有出手,也是料定我们没有更多的资源补给来阻拦他们的进攻。火烧城墙虽然拦住了他们,但城门亦出现了破损,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
沽城城主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
“说是另辟蹊径,其实不过是你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罢了。”
陈恸笑了一下。
这世上虽然颇多战乱,但大多不过短兵相接,以硬碰硬,是最下等的作战之法。而以此般之法,便是兵力强者必胜,而兵力弱者必亡。他不知这世上是否有兵法一说,但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虽然比不得这个世界动辄千年,却有许多这个世界比不了的东西。
只可惜陈恸并不了解这些,所知甚少,也不过一些陷阱布置罢了。
“陷坑,竹签阵,吊木...虽然不说真的能够守住沽城,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敌方极大的打击!”
沽城城主满脸疑惑,这些东西他从未听说。
陈恸叫来老奴,要了笔墨纸砚,将自己所能够想到的东西一一详述明白。尽管这些东西在华夏战争史上只是最浅显的东西,但沽城城主却听得眼睛放光,待得陈恸说完,更是惊呼天才。
对于沽城城主,陈恸也只暗道其太过耿直。也或这个世界都是如此,成了定向思维,而有些本事之人都成了修士,又哪有人会在乎凡人之间的战争。
修士当道,凡人生死存亡不过尔尔。
这几日,城中军事繁忙。
陈恸也没有理会外面如何,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与沽城城主说得明白,也就没有更多操心,只是每日躲在房中锤炼道器。
昆仑古木枝要锤炼成刀,仍旧需要大量时间。而如今这道器也不过成了一根大棒而已,变得更加坚韧难以改变形状,陈恸的锤炼也几乎没有了任何效果。一是修为太弱,二是昆仑古木难练,陈恸也只是叹一声无奈。
一件道器的成功,需要经年累月的锤炼与温养。不过几日时间,硕大一根昆仑古木枝能够锤炼至如此地步,已是十分惊人。
轰隆隆的声音整日回荡在其房中,而沽城城主这几日也未来打扰他。
又过几日,城中再度响起号角的呜咽声,陈恸惊醒皱眉,暂时放下了锤炼道器的事情,起身出门去。
这几日锤炼,那大棒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其上凹凸变得稍微平整一些,却仍旧不堪入目,连刀的影子都看不出来。若是拿出,也不过会被人当作一黝黑的铁棒,绝不会有人说它是刀。
城墙上,沽城城主早已经到此。他面容阴沉,眸中满是森寒。
“今日,便可能城破。”
陈恸上了城墙,来到沽城城主一旁。抬头看时,已经能够见到那金钟道器再度出现,荡出一道道声波化作金色涟漪,将乱石与箭矢尽数震成齑粉消散。有强大修士坐镇,凡人也难做出任何有效抵抗。
“我知道。”
沽城城主叹了一口气,表情上满是苦涩。
“城破便城破,这一日早来晚来终归都是要来,我亦无法坚持下去,身死,也是解脱。倒是你,莫要身陷敌军之中,误了自己的性命,何况你本欲并非守城。”
“可你没有必要与此城共存亡。”
陈恸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向远处的云坞城来犯之敌。
他们还未行到近前,已经开始响起惨嚎。
这地上,四处都埋下了陷阱。陷阱不过一脚宽深,冲锋时一个不慎踏入其中,又有后方冲锋之人追上,便是脚短人亡的下场。队形一阵大乱,待得重新整合攻到城下,又有油桶滚落,干草铺垫,再度燃起熊熊烈火,烧得许多人鬼哭狼嚎,四散分逃。
“这里是生我养我之地,我又如何能够背离?你我相见第一日,我便已经说过,人在沽城在!”
沽城城主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死死地盯着远处混乱的军队,泛着冰寒的杀意。
“地失...血祭天!”
陈恸撇了撇嘴,不禁摇头。
此般思想实在太过迂腐。只是说起来,沽城城主又是真正的男儿。他值得别人敬佩,却也评得上傻字相称。
云坞城将士中,瑶光之人大概认为因一座沽城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再也没有先前的保守。一道道清光吹来疾风,熊熊烈火当即被扑灭,重新整合起来的队伍立时攻破城门。只是城门后,却又有巨大的深坑,不少人陷落其中,被铺垫其中的尖木刺穿肉身,响起一声声惨嚎。
尸体堆满了坑中,铺出一条通往城内的血红之路,一个个染血的脚印落在城中,又有巨木迎面撞来,死伤极多。
“城破了。”
沽城城主有些镇定的过分,他转身取来一杆铁枪,轻晃间发出铮铮之音。而其身后,诸多将士追随,面目刚硬,杀意沸腾。城中有早已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敌人的黑甲化作洪流自四方街道涌出,顷刻间便与云坞城来犯之敌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纷飞,血流成河。
他痛惜的闭上双目,再度睁开时,身上荡起惨烈气息。跨出一步,沽城城主身形飞跃下了城墙,手中铁枪轰然砸在地上,而后枪影叠起,杀破四方胆寒,一时间无人再敢欺进上前。
而其脚步不停,旋身踏出,一枪寒光如线,血气旺盛,径直破开一团清光,将隐入敌军中一瑶光弟子刺穿了喉咙。他面露狠辣,忽的大力将其挑起,枪锋串着已经死透的尸体指天而立。
血洒长空,黑甲染红。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