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是不行...”

  陈恸睁开眼睛,眉头锁紧,恼恨得骂了一声。

  他修行有些天分,能够很快便察觉到灵气的存在,将其引入体内。这是一个极难跨过去的坎,有些人初入修行,连气感都不存在,更不要说将灵气引导进入体内。

  但陈恸的问题却并不在此,气感不是难题,但他却是天生废体,吸收灵气入体后与寻常人不同,根本无法存留。他的身体仿佛破掉的皮球一般,无论如何打气都会散掉。若是灵气无法存留体内,修行便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三天时间,他出门极少,整日苦修,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修决》没有任何问题,吸收的灵力也没有问题,问题只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

  “到底该怎么办才能修炼...难道真的是废体无法修行吗?”

  陈恸下了床,在房间里踱步。

  他生来性情骄傲,常说自己的傲慢便是源自实力,从不允许自己比他人弱。若是天赋不行,那便勤奋补足,甚至历尽千辛万苦终成地球上的第一人,就算被世人赞誉的天才林柯也不是其对手。

  但现在,陈恸身边有无数人可以修炼,甚至还有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已经踏入灵子境界,一掌之力便可将他击飞出去。自尊与骄傲都被践踏,虽然无人取笑,但他却相当痛苦。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犹豫了片刻,推开门走出去。

  住处周围有许多青竹峰的弟子在互相讨教,见到陈恸,都表现出十分的友善,并无欺人现象。

  陈恸也礼貌回应,大踏步离开,找李夫人去了。

  院子里,红花绿植,竹林飒飒,有清风日暖,其中一美妇正品茶而坐,看周遭万物,通感自然。气机沉浮之下,草木皆灵,缭绕蒙蒙光辉。

  “李夫人。”

  陈恸走了进来,面露尊敬。

  他还未入修行路,李夫人也说并非要收他为徒,而是平等相交,算得上亦师亦友,也不必行拜师礼之类。但她对陈恸帮助极多,传道解惑,陈恸自然也多几分尊重,不会放肆。

  “我已经说了,你我算是友人,随意一些,坐吧。”

  李夫人见到陈恸,笑了一下,从悟道中回过神来,给他沏一杯红花茶,举止淡雅。

  陈恸依言落座,却并未端茶,面色黯然。

  “你来找我,可是修行方面遇到了问题?”

  见到他的模样,李夫人已经明了,问了些具体的状况,陈恸也一一回答。

  听过之后,李夫人秀美轻蹙,素手搭在陈恸的手腕,灵气探入其体内巡视。许久,她才收回手掌,眉宇间露出思索。

  “灵气外泄,这种事情极其少见。寻常人无法修炼,也是因为身体天生较弱,熬炼不得。纵然有人能够熬炼身子,也天生无气感,自然无法修行。”

  她站起身来,在院中踱步。

  “玉衡的徐长老查探过你的身子,说你是废体,当时我还道也许是没有气感的寻常人之体,却不想竟是散灵废体。这种废体并不多见,但也绝不奇特,只是无人关注过罢了。”

  “我是散灵废体?”

  陈恸听得明白,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夫人点头,黯然长叹。

  “所谓散灵废体,便是身子破废,灵气入体之后尽数泄露,犹如筛子一般,好似无数孔洞会将灵气泄露出去,无法存下。这种废体多在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之间,没有气感,无法修行,所以也就不会引人注意。而拥有气感却是散灵废体的却极少,巅峰便是凡徒境,再无法寸进。”

  “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修炼?”

  陈恸的瞳孔缩了起来,面色发白。

  他的性情太骄傲了一些,所行之路上比别人弱不得,总要超过才能心安。哪怕天生的条件极差,但只要有机会,他便会付出一切去努力去做到。可若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努力,也只是空谈罢了。

  李夫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陈恸的嘴唇颤抖几下,捏紧了拳头。

  他咬着牙关,心中不甘,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若是真的无法修炼,武道也就到此为止。这一世,就真的只能当一介凡人而已,居于他人之下。

  “当一世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陈恸沉默了许久,这才苦笑一声,装出镇定,与李夫人告别。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夫人微微皱眉。她又如何看不出陈恸的失落与不甘,哪怕散灵废体能够踏上修行路,也需要耗费无数宝物。自古以来,这世上又出过多少散灵废体,也曾有人想过也许接续了废体前路,引上修行道,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寻来宝物,使得废体踏上修行路,但最终结果如何?

  最好的资源,最强的灵决,但废体修行,却比起寻常修士还要稍差一些,根本没有任何特殊。

  自那之后,废体便是废体,再无人关注。

  李夫人也有意助他,但此般得不偿失不说,单单那些续废体之路的宝物,天下间也难以寻得几件。哪怕真的找到,也没有人会愿意用这样珍贵的宝物去帮助一个废体踏入修行路。

  “李夫人,沉星峰郭奕来访,讨一杯花茶可行?”

  天边一片祥云飘来,其上一白发俊美男子飘然而至,他容貌俊秀,只是双眸狭长,纵然满脸笑意却也让人心生不喜。

  李夫人从沉思中醒来,眼神露出一瞬厉色,却又作出温和平静的姿态迎接。

  这郭奕笑得畅快,落地后,目光却望向陈恸离开的方向。

  “李夫人,之前在你这里的弟子我似乎未曾见过,不知可是三日前玉衡洞天的矿坑中挖出来的那二人之一?”

  “正是。”

  李夫人点了点头,并未隐瞒,而且此事瞒不住。

  两人落座,她给郭奕倒了杯花茶,推到其面前。

  “我这几日闭关修炼,今日出关才听人说起此事。据说那二人是从藏于地下的灵精中出来的域外之客,只可惜他们被埋了太久,过去的世界又已经崩塌,实在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玉衡的徐长老查探之后,得知二人一是废体,一是神子,神子被他收去作徒弟,那废体却来了你这里。”

  郭奕语气带着些讽刺,接过茶杯的手刻意偏了几分。

  李夫人心中暗怒,面色也冷了几分,迅速将手收回,并未让其得逞。

  郭奕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装作无事,饮茶赞叹一声,继续开口。

  “这人是域外来客,来历模糊,李夫人可要小心一些。我知你心性温和,与人为善,也可怜那陈恸的过往。但他生是废体,你又何须为他倾注太多的心力?不过,他身体得灵精温养,倒是难得的宝物,若是能够炼成丹药道器,必然...”

  “我视他作友人,你可不要过分!”

  李夫人眼神当即变得冰寒,声色俱厉,打断了郭奕的话。

  然而他只是呵呵一笑,目光扫过李夫人的身子,狭长双眸中闪过一丝淫光,又很快消失。

  “我也只是一说,不要动怒。更何况只是一个废人而已,又不能改变什么局面,倒不如将一些话都说开了,你也不用如此艰难。”

  郭奕继续喝茶,云淡风轻般,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拿捏在手中。他眼神阴邪,目光扫动,见到李夫人冷厉的眼神才收敛一些。

  他喝过了茶,忽的起身凑近几分,小声的说了些什么,笑容更是阴沉,不顾李夫人的反应,朗笑一声踏空而去。

  待得郭奕的身影消失,李夫人的脸色终于变得森寒,咬牙切齿,一挥袖便将他喝过的茶杯吹成飞灰,气得胸脯起伏不止。这郭奕是个坏坯,生性淫邪又毒辣,外人不知,但她却十分清楚。此人爱慕她的容颜,而其丈夫,也就是这青竹峰原本的峰主,便是因这他而死。

  但此事并无证据,李夫人也不得不饮泣吞声。她修为有限,在长老中只排末位,原本强盛的青竹峰也末落,暗中又有郭奕出手打压,纵然她想要招收弟子入门,重现当初鼎盛都难。

  她若要闹也可,但最终的结果却可以料到。

  善人多,恶人也多,这世上本就善恶共存,在任何地方都可见到。

  李夫人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必须要隐忍,若是太过冲动,丈夫留下的这青竹峰也有可能会遭遇祸事。

  “你和刚才那人有很深的仇怨?”

  陈恸忽然从不远处的竹木后走出,进了院子,兀自坐下。他看一眼那石桌上留下的飞灰,不由得摇头,拿起之前那杯李夫人给他倒的花茶喝起来。尽管已经凉了,但花香浓郁,入喉便散作灵气,不是凡物。

  李夫人面露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

  “我虽然不能修行,手段也没有你们厉害,却曾经为报仇学过如何隐匿气息。方式虽然粗陋,但很有用,何况你们二人谈话,又没有警惕,能瞒过去很正常。不过...我也是无意,恰好听到他说要将我炼成丹药道器,危及性命,所以只能如此了。”

  陈恸并无隐瞒,开口解释。

  他原本是打算回去继续尝试有什么办法可以修行,半路上又忽然想起要讨一柄刀用作平日里的训练,免得懈怠,这才见到了这些事情。

  “这人眼神阴邪,心术不正,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听他的意思,应当是看重了我这幅被灵精温养无数年的身子,想要炼成宝丹道器,倒是心狠手辣。而且这青竹峰的末落,应该也和他有关系”

  陈恸把玩着杯子,眼神冰寒。

  他听青竹峰的弟子说起过,曾经的青竹峰何其辉煌,虽然排不上前几,却也极其繁盛。但最近二十年以来,青竹峰弟子叛的叛,走的走,再无多少新人愿意加入。哪怕有,也是天赋极差,就如那十五岁灵子境界的孩童。

  李夫人闻言,面色更黯。

  “郭奕确实并非好人,你平日里也需要多加小心。看他的意思已经是盯上你,想来不用多久便会找上门来。此时纵然送你离开也必然不会安全,但如今青竹峰末落,想要护你,也难...”

  她苦笑一声,有些无力。

  “我本是要将你安置此处,却不想让你遇到这般灾祸。若青竹峰仍旧强盛,倒也不怕沉星峰,只是...如今的青竹峰,已是瑶光中庸,不复从前,门下弟子也丢失许多。要护你,我也只能尽力为之。”

  陈恸没有接话,若有所思。

  他并不知道李夫人与郭奕之间的恩怨,对瑶光也没有多少了解,但那郭奕确实阴险狠辣,是个十足的恶人。倒可怜了李夫人一个女子独身面对这些。

  陈恸有意要帮,但可惜他是废体,连修行都做不到,又如何有能力出手相助...

  实力,才是真正的根本!若是没有实力,犹如蝼蚁,也就只能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挣扎罢了,却连自己的生死兴衰都无法掌控。

  “你去而复返,还未说之前落了什么。”

  李夫人不愿再说这些,将话题转开。

  陈恸心中暗叹,又无任何办法,只能暂且将这些抛开,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需要一把刀,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样貌大概是刀身狭窄而笔直,单双手都可。长最好一米,杀伤力也大些。”

  李夫人闻言点头,从容的笑笑。

  “万般生灵皆是有灵,有智慧之人总有相似的想法。你说的是唐刀,我青竹山上没有,但宗门藏物阁中倒真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