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之祖,昆仑圣墟,探手可触天。
山麓间,寒风如刀,吹的一片雾雪茫茫,沉云阴郁仿佛压在心头,让人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闷。
这昆仑,传承古老神话许多,又有无数神秘,哪怕许多年过去,仍旧无人能够将其尽数挖掘。
陈恸躲在一块巨石的后面,浑身染血,面色苍白。他将黑衣撕碎当作绷带,缠住了伤口,却很快渗出血迹。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手捂住,尽可能的阻止失血。
这个地方不能多呆,需要尽快离开才行。
远处依稀有人声,他们已经追了上来。
“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他骂了一声,抓一把积雪塞入口中。冰凉顺着喉咙下滑,一路蔓延到了胃里,寒意的刺激让他多了几分精神。手中只有一把唐刀,撑起身子,踉跄着向前方的山谷而去。
昆仑,有许多的传说,更有无数的神秘,而其中最危险的,便是这死亡谷。
又叫地狱之门!
陈恸来过这里,知道其可怕,经常有落雷,一个不慎就是灰飞烟灭,是否能留下痕迹都难说。若是不提前知晓,危险,可想而知。
他被追杀数日,已经山穷水尽,这是唯一的机会。
不知何时,周围的雾气更浓了一些,风雪也更大,像是刀锋般冷彻锐利,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陈恸咬着牙,已经辨不清方向,以手臂挡在面前,一步一个脚印。
环境越发恶劣,也更让人难以承受。
后面追来的声音渐渐小了,不知何时彻底消失,耳边除了风声,再难听到任何声音。雪雾弥漫,勉强看一眼四周,也见不到任何东西,只有被风雪掩盖的一片苍白。
“这世道变了,连风雪都变得这么厉害。”
他喘着粗气,啐了一口,到了山脚下才找个地方停下。
背后便是高山断崖,可阻拦风雪,能够稍安片刻。
天变纪元三十年,天地惊变。那是一场任谁都无法预知的变故,地壳运动活跃,地下火山喷发,气候都变得十分恶劣。而后一整年血月当空,群兽变异,狰狞恐怖而且嗜血凶残,寻常的热武器都无法伤害它们。若非有同样异变的强者出现,以手中利刃开辟人类的生路,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人类了。
那是最黑暗的一段历史。哪怕已经过去多年,却仍旧没有结束。如今全民习武,堪堪抵抗,但也不过暂得苟延残喘,威胁尚存。在这样的时代,人类的团结,更显重要。
但陈恸,却杀了一个对人类经济举足轻重的人,为师傅报仇...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那又怎么会是一个好人。杀也就杀了,却给全球经济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如今,天下人追杀,曾经的挚友也要杀他,那些喝过的酒,都不作数了。
陈恸回头看过去,一片朦胧,看不清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追杀的他那些人是不是已经迷失在雪山间。
“林柯,但愿你没有跟来!”
这一次的袭杀,他没有见到曾经的挚友林柯,但这并不说明他没有跟来。若是没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陈恸也不会留情。
他靠着山崖坐在一块大石上,肚子里又叫了一声。
身上的食物已经耗得干净,他咬着牙,又抓了一团雪塞入口中,勉强充饥。寒意透入五脏六腑,风雪更甚,吹得人摇摇晃晃。
陈恸叹一口气,将自己靠近山崖几分,以求避风。
山石,却有些松动...
哗啦!
他心头大惊,却已经来不及反应,身体随着大石一起落下,眼前能见到一光亮的出口越来越远,周遭却全是黑暗,难以辨清具体的模样。
噗通一声,他随着大石一起掉入水中,翻起大片的水花。
“该死,这什么地方?!”
水不深,甚至有些温暖,陈恸挣扎两下站起来,水面只到腰间。好在距离不是很高,否则砸入水底,真的就要成了浮尸一具。
他爬上岸边,仍旧心有余悸。
这黑暗的地下洞穴中,连方向都难以辨清,但温度却十分舒适。
这未必是一个好兆头。
昆仑向来有神秘无数,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会有什么。陈恸学过风水勘测,知道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这样的一处地下洞穴,温暖的环境,人类尚且能够生存在此,其他一些东西也定然会喜欢这里。一些怪虫毒蛭,也许就在某个角落。
陈恸小心谨慎,待得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头顶投下的些许光亮,渐渐能够看得清楚。
这地下洞穴不大,一条暗流,岸上多石,东西方向流过,也不知从哪个方向才能出去。
久待此处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随意行动也绝非极佳。
头顶的洞口外,再度传来声音,已经有人发现洞口。
陈恸心头恼恨,却没有其他办法,以唐刀撑着自己的身子向着东边走去。后方有声音不断传来,噗通噗通的入水声清晰入耳。他们已经发现脚印到此为止,也确定他就在这里,接连追了下来。
“妈的!”
陈恸回头看了一眼,那唯一的光亮不断闪烁,显然后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过他,连这种地方都要追进来。
他不能停留,继续向前走,后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奈何身上有伤,体力也已经耗得干净,陈恸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
沿着河岸,他踉跄的跑出去。
转过几弯,眼前忽的豁然开朗,陈恸站在那里,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巨大的空间中,有一棵古树高百米,穹顶如盖,枝杈如脉络复杂,立于正中。莹莹绿光漂浮其上,看清楚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只只绿色小虫。暗流经过,对面又一洞口。四周多怪石,树下如小丘,树根盘虬卧龙,可惜四周荒芜,毫无生机,尽显古朴与苍凉。
后面又传来声音,陈恸也惊醒,连忙沿着洞口下去。
经过树下,陈恸才看到树后盘坐的一骷髅。它身有破旧白袍,颈上挂一黑铁项链,穿着一枚泛黑的铜戒。
“死人...难道是墓穴?”
陈恸皱眉,伸手将黑铁项链取下来。
黑铁项链离体,这枯骨瞬间化作飞灰,只留下一地的骨粉,惊得陈恸后退几步,背后都渗出冷汗,头皮发麻。
莹莹绿虫飞舞,落下几只到了陈恸面前,却看不清模样。它们围着陈恸手中黑铁项链飞舞,更准确的说是躺在他掌心那泛黑的铜戒。这绿虫怪异,他不敢妄动,生怕是什么怪异的尸虫,会有剧毒。
忽的,他手中铜戒亮起一道黑光,崩碎铁链,凭空浮了起来。
陈恸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几步。
无数的绿虫都被惊动,嗡的一声漫天飞舞,掀起一片绿色的风暴!
后方的洞口,追上来的人见到这幅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陈恸回头见到了他们,心中暗急,顾不得许多,将浮空的戒指抓入手中,转身就跑。这东西怪异,甚至能自行漂浮,说不定是什么宝物,能救他一命。
“追,在这地方陈恸跑不了的!”
“杀了他!这个祸害不除,何以安天下!”
人群惊动,接连冲出洞口,提着刀剑便追了上来。
绿虫飞舞,忽的拦住陈恸的去路。
“该死!给我让开!让开!”
他大惊,心里更加焦急。绿虫太小,又太过密集,密密麻麻聚集在面前,十分晃眼,根本无法驱散。它们纠缠了许久,忽近忽远,似是在犹豫。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刀剑晃眼,陈恸也只能转身准备应战。耳边,嗡声如潮,绿虫从他的身侧绕过,如狂蟒出洞,猛地撞在追来的那些人身上,犹如一片绿火爆开!
惨嚎声,刺耳无比!
陈恸瞳孔收缩,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清晰的见到那绿虫食人,变作血红,所过之处,那些人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死得干净,尸骨无存...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又瞬间结束,来得快,去得也快。
染作血色的绿虫飞舞,盘旋而起,尽数落在古树上。一片红绿莹莹,恍惚间枯木逢春,有红花绿叶绽放。
陈恸晃了晃脑袋,越发惊恐。再看时,又哪有什么小虫,是真的见到了枯枝抽新芽,绽放红花朵朵,如血妖艳,绿叶衬托其上,繁密茂盛。这原本荒凉之地,也焕发了勃勃生机,草木繁盛,乱花迷眼。不知何时起,阳光明媚洒落。抬头看,万里青天白云,远处群山连绵,仿佛卧龙,又哪是在什么地下洞穴中。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忽觉手中震动,低头看去,才见到散发黑光的铜戒脱手而出。其上染着他手上的血污,斑驳古朴。
它像是有着生命,黑光明暗闪烁。
“这...是因为它?”
陈恸惊讶无比,只是再看时,那铜戒黑光闪了两下,随即彻底沉寂,无力的坠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
草木逢春,绿光莹莹,在铜戒失落的时候,好像已经入秋。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下去,像是有一阵寒风吹过,让陈恸打了个冷颤,凉意透入骨髓。
轰隆隆!
整个世界没由来的震动起来,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凭空撕出,有光华如匹练划过。又有黑雷交织,毁灭万物!
陈恸大惊,嘴里骂了一声,伸手便抓起落地的铜戒转身就跑。
天塌地陷,山峦崩摧!
他只跑出几步便被晃得倒在地上,手里铜戒也跌出去,在乱石间弹了几下,落入一片氤氲的小潭中。
陈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得知究竟怎么回事,但他却很清楚,这一切的变化,都绝对与那铜戒有关系。这个世界都在崩塌,铜戒,也许就是他唯一的生路。
小湖氤氲,有彩雾笼罩,香气袭人。
陈恸心中暗急,顾不得其他,丢下手中的唐刀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潭水不深,铜戒在水中沉落,被追来的陈恸一把抓住。入手才发觉这铜戒上不知为何多了些不知名的晶体,犹如度了一层蜡,触感温润,仿佛玉石。
水底狂颤,崩摧的古树倒塌,砸在潭水中。
落叶凄凄,枯枝如虬。
陈恸被树枝打中,在身上撕出道道伤口,血入水中,如墨扩散。他张口吐出气泡,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抓住一根粗壮的枝杈。他面色狰狞,已经开始缺氧,想要冲出水面,但这潭水却被古树封住。枯枝异常坚韧,根本无法破开。
如玉晶莹浮现,他表情越发的痛苦,身体的活动也变得僵硬起来,能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束缚在他身上出现。
陈恸挣扎着,张口又吐出气泡,灌了大口的潭水。
“陈恸,你到底做了什么?!”
噗通一声,水底晃荡,一张熟悉的脸便出现在陈恸的视线中。
林柯!
他终究还是真的追来了...
曾经两人把酒言欢,兄弟情长,如今却刀剑相向。他穿着一身黑衣,就如这一次的袭杀,那个在自己肩头斩了一剑的人一般,只是当时他蒙着面,不知道是谁,但想来应该就是他了。
陈恸想笑,却笑不出来。
林柯面有恐惧,想要游过来躲在古树下。但他身上却渐渐浮现如玉石一般的晶莹,将其束缚,手脚都难以晃动,更无法靠近。
那些晶莹,一层一层的浮现,将他的身体封起来,渐渐化作一块晶莹玉石。陈恸也是如此,这些玉石从水中化出,将他连同枯枝一起,都封进去。
漆黑的裂缝撕破长空,不断崩坏,一道道漆黑的雷光交织闪烁。
风云骤变,万里动荡!
这天空,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崩溃,消散,碎裂,露出背后漆黑的虚无。
裂缝狰狞,大地塌陷,山峦崩摧,满目疮痍!
陈恸彻底的昏迷过去,最后的一眼见到这世界变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那引他来到此处的古树也被摧毁,只留下封在晶体中的半截枯枝和许多枯叶。
两块晶石,从这崩塌的世界中抛出,落入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中。
恍惚一眼,有星河璀璨...
......
“快,再加把劲,再有一会就可以休息了,我请你们喝酒!”
北荒的一处矿坑中,满脸虬须的汉子大笑一声,赤着膀子挥舞铁锄,猛地砸下去,不断刨开乱石,又见到一块拇指大小的灵精嵌在石缝中,他面露喜色,迅速将其收了起来。
“队长,你今天挖出来不少,运气好啊!”
周围人都见到,都是艳羡。
汉子又大笑一声,心中畅快,铁锄舞得更有力了一些。
再砸开一些乱石,火花乱溅,一道巨大的裂缝忽然崩开,声音巨大,惊得周围人都看过来。汉子也吓得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却忽然察觉到丝丝香气出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上前,铁锄小心的刨开乱石,见到一块巨大通透的灵精,灵气氤氲,化出雾气缠绕,香意扑鼻。
“发了...”
汉子彻底呆住了。
众人上前来看,见到那裂缝后的巨大灵精,一阵惊呼。
“快,快挖!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汉子被惊醒,忙不迭的凑近,小心的将乱石拨开。小的灵精碎了也就碎了,但这般巨大的灵精若是挖出来,绝对非同寻常。何况这灵精通透无暇,不比普通灵精,值得大价钱。
他拨开乱石,手掌都在颤抖。
当这块灵精渐渐展露面貌之后,原本火热的气氛瞬间凉到了极点。
大汉也看清楚,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瞳孔如针芒,嘴唇颤抖。
“是....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