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脆弱人影也感觉是在月光下扭折了几分,脸蛋已经被擦拭干净,白亮得好似流光闪烁。
“她伤到头部。”自始至终,他的脸都是平静的,又有谁知道他紧皱眉头是什么样子,在看见大夫的嘴巴微张时,先出声说话。
众将士垂头,传递一个会意的眼神。王对这个姑娘真的是有不一般的情谊。
他们可清楚的很,这个温润,平静无波的王其实是冷漠性子,冷漠地发寒,与那冬日寒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真的犹如雄鹰翱翔在天际,一个眼神就可令人俯首称臣。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自诩红尘滚滚,只一人独独为你牵挂着也未尝不好。
可他们终究不了解其中是与非,容桓眯了眯眼,不再皱眉的他,却使得周围人心凉。
“还好,这姑娘应该是在危险来临时躲避了一下,力量不算太大。”大夫的嘴边胡子微动,打开药箱,细细翻找着,没了下文。
容桓眸子冷撇过去,沉声道:“然后呢?”他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听起来没有几分威力。
大夫的手却是轻轻一抖,嘴角抽搐一下后,从药箱中拿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下药方,道:“她无大碍,把这些药煎熬,喂她喝下,好生调养上几日便好。”
大夫哪里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一个人陷入的对容桓微微惧怕的死循环。
这个人在出来找他时可是凶神恶煞般,还吓走了他的病人。
当时的容桓急速冲进医馆,不待侍者询问,直接站立的大夫旁,迫切地道:“和我走,救人。”
其实也算不上迫切,因为他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难言之味。
“你是谁啊?没看见我才是……”旁侧一个男子立马不满地吼起来,兴是蛮横惯了,直接挥起拳头欲打。
容桓面色不变,瞬息间攥紧了男子手腕向内一拧,疼得对方哇哇直叫,咔嚓一声,竟是断了。
“大夫,同我走。”他依旧沉沉地发声。
这一幕大夫看得清晰,也不敢惹这瘟神,连忙赶上,才在完全天黑前赶到。
大夫离开后,容桓才缓缓移步靠近,在床边坐了下来,不觉间周整个营帐空了出来,仅剩下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没有意识,一个坐在床边,眼神深邃凝视,一时间好似静止一般,却又在暗处汩汩而流。
细微的光窜了进来,是晨曦的清,细细拂在床上巴掌大憔悴的脸上,半晌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细密的睫毛轻柔扇动,随即缓缓地露出漆黑的瞳仁,柔和宁静。此时的营帐中才终于有些许人气。
裹在被中的手一动,却撞到了另一股压力,顾九韶清醒了几分,艰难地转过头,霎时间疼痛难忍。
此时床边的人也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看过来,她从中看见了血丝,不禁自己心中也难受异常,胸中憋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声音沙哑轻柔,却字字钻入她的心。
“没什么事?都是些外伤罢了。”说着,她不禁地笑了,笑得苍白,却又灿烂,好比是细微的曦光。
“以后,要自己小心。”看着顾九韶的笑,半晌容桓才沉沉地发声,眸子撇开,只是看着地面。
他似乎是微微的拧眉。这次,她看得真切,嘴角的笑收下几分,正经了声音,眨了眨眼睛道:“嗯,好的。”
她也不愿让他担心。其实她比好多人都傻,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把人往善处想,可有时伤害的可能不过是她一人,因为那个“恶”的人本身就不会把她的痛楚当一回事。
很久以后,她觉得这句话不是自我吹捧,而是真心实意,对他亦是。
日后,顾九韶不过都是在床上躺着,不能随意地动弹,只不过伤了头,可却被别人认为是一场大病。
邓景尤其觉得她就应该只在营帐里待着。
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张滑稽的脸。
邓景挑了挑眉,挤眉弄眼,却一句话不说,他来时,容桓就走了,营帐里不过他们两人。
顾九韶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里面装满了无辜,不是假装,而是真的。
她现在根本不想待在这里,伤了脑袋,不是腿,难道她真的脑袋坏了,出去会吃了他们不成。可哪想,邓景问地却是别的事。
“王,是不是这些日子都来看你,啊?说一说,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邓景笑得犹如一只不大点的狐狸。
毛还没长齐,休想从她的嘴得到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顾九韶的脸蛋却不自觉地先红了。
这些日子的确,她日日都可以看见他,他会来看她,陪她聊天,这样一来二去,被周围将士们看得清楚,还乐得看戏,把邓景支了来。
顾九韶看出邓景眼中的笑意,赶忙投了降,道:“没有,没有,只不过他来看我……”说得语无伦次,这句话怎么在脑海中飘荡,组织语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好似是一个死循环,而她就在最中心。
而事实上,她的确在最中心不假……
傍晚,当容桓沉静的脸出现在眼前,这些话,也已经是统统见鬼去了,假装不记得了。
容桓看着床上傻笑的人儿,嘴角不觉间勾起一抹笑意,下一秒却又消失不见,隐藏得顾九韶也是有丝丝迷茫,眼神渐渐迷离。
他的手轻抚她的鬓发,留下一抹清味,这是独属于他的气味。
顾九韶歪着脑袋,展颜若花,发若漾在水中之藻,笑得微微抖出波澜,不说话,这样的世界就会一直保留下去,而他就在最中心。
“早些睡吧。”容桓薄唇抿成一条线,任谁都看得出他的不悦,只这一个神情就使得顾九韶呆愣住。
他的手远离,气味远离,一切好似从未存在过,只有她的心在黑暗中保持跳动。
他为什么不开心……
月光洒落,叠下地面的影,好似形成两个人,一个伫立挺拔,一个低沉灰暗。
计划需要开始,她的存在不也正是这个用处?
自此之后,好一段时间过去了,容桓的脚步却再未踏入那个清香的营帐。
顾九韶总是再等上一等,兴许他会来,不过总感觉这一切又回到了她第一天来此处的原点,他不想见她,哪怕她主动前去,他也是拒她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