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活菩萨

　　顾九韶抿了抿唇瓣，眸子低垂。

　　“小公主殿下找到方法了吗？”水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九韶看。

　　顾九韶叹了口气，随即不发一言离开。

　　找到风岚，她便直接表明来意，病情严重，也未见古资，首先是应控制住病情。

　　“是要用针灸之法？”风岚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自觉点了点。

　　顾九韶眼中的担忧愈发深重，下眼睑的青黑色也是显得憔悴。此后，她与风岚又讨论针灸之法许久。

　　不过只在纸上谈兵自然是浅薄，两人再去找了同行的御医一同前往。

　　再去时，那片荒野也是变了一番模样。入眼尽是破烂的草棚杂乱无序，衣衫褴褛的民众在地上仰躺，呲牙咧嘴，皆有青紫之态，哀嚎声不绝如缕。此病可能会传播，早在之前，所有有发病前兆之人皆被放置于此。

　　周围的士兵则是全副武装，有民众暴走时，便一刀砍在脖颈处，血液喷涌，血液冒着的热气格外扎眼。

　　顾九韶却目不转睛，不觉间腾起一层水雾，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看下去。

　　狂风席卷，尘土飞扬，雾出黄弥之色，好似人间地狱。风岚也在一旁握紧了手。

　　“小公主殿下，去帐里吧。”陈御医摇头叹息一声道。

　　“陈御医，我们来此，是想要一试我同师兄研究的针灸之效……”顾九韶抬起头，紧盯其道。

　　陈御医的嘴角一抽，既然她觉得有办法便死马当活马医，现在正是乱时，净是添乱。

　　他是见过她之前的手法，可那些怎么同针灸相提并论呢？那需要知识，感觉的积累，根本无法……

　　不再想下去，直接道好，他倒是也看得清形势。

　　顾九韶不愿入帐，风岚便陪着她在草棚间走，不消一会儿，陈御医就带来了一个病人。

　　是一个青年男子，虽看上去强壮有力，却早已被心魔折磨得虚弱无力，只是眉间显出青紫。此病是暴毙，发生突然，只有细微间才可看出苗头。

　　起先见到扎针之人是二八之年的少女，男子挣扎拒绝，不过随后又接受，想是如此也罢。

　　陈御医在一旁瞪大了眼，只见顾九韶拿出针布，轻捻针在火苗上旋转消毒，随即快速出手。

　　男子同陈御医皆是呼吸一滞，哪想顾九韶的手法精准快速，熟练无比，俨然是一老手之态。

　　风岚在一旁侧立，看着顾九韶的施针手法点了点头，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磨练，没想到这小丫头现在这般厉害。

　　许久，针灸施完，汗水从脸颊落下，最后一针离开，顾九韶的手也是一抖，集中精神真的好累啊，长长的舒了口气，微汗的小脸微转，道：“风岚，现在……”

　　“现在只有等结果了。”风岚直接道。

　　夜深，顾九韶直接住在了此处，出帐，抬头亦是黑暗一片，没有丝毫光彩。此事何时结束？

　　次日，男子莫名地好了起来，病情得到显著的抑制，眼间黑色消散。一时之间，帐内沸腾起来。

　　既然有效，顾九韶直接日日在草棚医治起来，手间的针从未落下，风岚此次也终于出手，两人全天奔走，一时民间将顾九韶认定是神医，皆是跪地拜谢，御医也对其推崇备至。

　　可她自然不能在帐中久留，随时在城间奔走。

　　顾九韶收好针布，往回走，街道上忽地接连响起车马之声，灰尘四起。

　　顾九韶打眼瞧去，只见一个小女孩傻愣愣地站于街道中央，马蹄快要近至身前。

　　顾九韶面色一紧，赶忙踏出一步，可是来不及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虚化在她的眼前，小女孩亦是不见其踪。

　　顾九韶愣在原地，小女孩去哪了？车马急速过道，也显现出街道对面的情景。

　　“谢谢，谢谢你啊，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妇人跪在地上，一臂搂着刚才的小女孩，不停地磕头，喜极而泣。

　　白色的身影是背对着她的，可是却是莫名的熟悉，是他吗？

　　顾九韶的脚不自觉地前挪，目不转睛。不知道白色身影对妇人说了什么，妇人站起再三感谢后便离开了。顾九韶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九韶，好久不见啊。”白色身影转身，露出俊美的脸颊，容桓目光柔和地盯着她。

　　这一句瞬间就好似是一道电流般窜遍全身经络，顾九韶的脸颊飞红，手不自觉地揽起药箱。

　　她的心都是飘起来的，随着云彩软软的跌在地上，却避开尘埃。

　　“嗯。”顾九韶轻轻应声。的确好久不见，她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最近一心扑在怪病上，她也是日日发懵，每日眼睛酸痛，心却在见到他时，瞬间被点燃。

　　两人并肩而行，顾九韶的头仅在他的肩膀处，抬头看他后又不自觉地低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嘛？两人不觉间走上了一处亭台水榭。

　　看着湖心水面漾起的柔波，容桓抿了抿唇，淡淡地道：“这些日子，京城间的事情很多，你一定很辛苦吧。”他见过她施针，知道她医术非凡，如今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技压那些老中医，妙手回春的活菩萨。

　　顾九韶的心好似小鹿般，在上下跳跃，不过谈起这些天的事，她的心又是一沉。

　　“针灸之术或许只够一时只需，而且施针困难，若仅有几人施针，根本赶不上发病速度。”纤长的睫毛垂下，目光在水面上飘荡，随波纹浮动，声音轻飘飘的。

　　掌握此法的人很少，而且可能是只起到压制作用，若想根治，哪有那么轻松。

　　顾九韶的手攥紧亭栏，眼睛灰暗失色，在容桓面前的她，脆弱的得是迷失的小鸟，翅膀折了，怎么都飞不起来，她也是如此坦然地袒露出来。

　　容桓转过眼来，盯着她，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道：“要沉下心来，已经有了针灸之法，说明你已经有了进步，距离根治也不远。”

　　听着他的安慰，顾九韶不自觉地一笑，兴奋的点了点头。在水光下的脸孔中失神，眸子清亮。

　　若说时间，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不过，之后的她一直希望在此处能够等到一个人。

　　这次是她把背影留给了他，不想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那道好久未见的身影。

　　容桓嘴角的笑渐渐淡去，只身立于水面，默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