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讨伐渤海

　　开元二十一年的春天，长安城内东门茶铺的老板娘蕙娘诞下一子，并且母子平安。一个月后，已经满月的蕙娘抱着一个白胖的儿子坐在门前招揽着过往的行人。

　　回想分娩的那一刻，蕙娘真是万念俱灰，邻居大嫂接连找了几家求助，都没有人肯帮忙。幸好大嫂跑到铁匠铺里，遇到了铁匠铺的老板离邦。离邦拿出钱来帮蕙娘请来郎中，郎中用银针止住流血，然后用艾灸催产，蕙娘终于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她的丈夫说是到辽东去做买卖，至今都没有消息，想起丈夫来，蕙娘心里难免七上八下地难受，按理说，她们母子平安，早就应该带着礼物去拜访阿离老板了，可自己是个妇道人家，登门拜访一个单身男人终究有些不便，她想等着丈夫回来之后，夫妻两个抱着孩子再到离记铁匠铺去致谢，可是，自己的丈夫三等两等，怎么都不回来。

　　在此同时，距离长安城千里之外的登州城内满目疮痍，几个月前，刚刚遭受到渤海靺鞨劫掠过的城郭内十室九空，一片残垣断壁，百姓走死逃亡，尸骨遍地。

　　在开元二十年的（七三二）九月，勃海靺鞨大武艺遣其将张文休帅海贼进犯了登州（今山东蓬莱），杀死了唐朝派来的刺史韦俊，将城内富商洗劫一空。

　　玄宗又派来了新的刺史，刺史从长安出发，来到登州的时候，已是隆冬季节。新上任的刺史带着随从马队在大雪纷飞当中驰骋进入瓮城，街道上空无一人，他来到府衙门前，破败的府衙院内空无一人。一个十字桩立在府衙前面，十字桩的木头虽然经过日晒和风雨冲刷，但仍然看得出黑紫色血迹。

　　幕僚对刺史说，去年九月的时候，渤海国入侵登州，前任登州刺史韦大人就是在这里被渤海靺鞨砍了头，渤海靺鞨劫掠了府库的钱粮，将登州城中年老者尽数屠戮，将年轻男女掠到北地为奴。

　　新任登州刺史不敢耽搁，立即写奏折，将登州的情况上奏朝廷。玄宗听说之后大为震怒，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渤海靺鞨。

　　派兵出征，总要有皇帝信得过的人，这个时候玄宗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给他立过大功的葛福顺。

　　当年韦氏乱政，用毒酒害死了中宗皇帝，当时还是临淄王的李隆基与他的姑妈太平公主联手，发动禁军攻入宫城，杀了韦后和安乐公主，而当时的葛福顺就是羽林军的统领，妖后韦氏的头就是他亲手砍下来，当他将那颗还滴着血的头颅捧到李隆基面前时，当时的临淄王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讨伐渤海国，玄宗将任命刚刚从岭南流放地回到长安城的葛福顺为元帅，副帅就是渤海国的小王子大门艺。这个家伙本来是他哥哥派到长安的使臣，结果一到长安就不想再回去了，干脆投降到唐朝，做了一个逍遥自在的降臣。

　　而玄宗李隆基也正好需要树立这样的典型，于是大门艺就心安理得地住在了长安。这一次，他的故国给他闯了祸，他奉命出征，去讨伐渤海靺鞨。

　　葛福顺从岭南回到长安的第二天，终于见到了当今圣上，玄宗命他领了兵符和帅印，叫上了大门艺一起去教军场。其实葛福顺是不想跟大门艺一起出征的，但毕竟是皇命难违，他看着大门艺这个降臣在长安城吃得白白胖胖的，而自己这个亲手砍了韦氏妖后的功臣却要被发配到瘴山疠水之地，心里多少有些不平。

　　大门艺一身戎装，与葛福顺骑马走在一起，在教军场上领兵出征。队伍从长安出发，一路逶迤而行，当军队行至燕山时，已是初冬时节，天上飘下了鹅毛大雪，战马因路滑摔入山涧中，沿路上士兵冻死者无数。葛福顺见此情景，对大门艺说道：“此去辽东，路途遥远，现在天气恶劣，士卒行走艰难，我看不如原路返回，保存实力为上。”

　　大门艺说：“葛将军有所不知，在下本来就是渤海国的降臣，如果这个时候回兵罢战，唯恐圣上见罪，疑我袒护故国。” 大门艺一意孤行，坚持继续前行，葛福顺也毫无办法，如果这个时候他执意班师回朝，弄不好大门艺会到圣上那里就告他的状，他刚从那流放地回来，可不想再触皇上的霉头。

　　队伍又向前走了几日，大雪当中有士兵滑倒，大门艺纵马上去挥动马鞭，鞭打士卒，这些关中壮汉本来就生性彪悍，见这个骑在马上的降臣竟然向他们挥动鞭子，不免脸上露出愤愤之色。葛福顺是带兵的老手，他见到这个情景，赶紧赶上前去对大门艺说：“天冷路滑，士兵行路艰难，我看不如让大家休息一下再说。” 　

　　葛福顺将大门艺拉到一旁，悄声地提醒他说：“不要激怒士卒，否则引起军卒哗变，局面将无法收拾。”大门艺听了葛福顺的话之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终究是个降臣，在军中也是付帅，既然将军体恤士卒，我看此路确实艰辛，等这些军卒走到到渤海，已是无力再战，而渤海王以逸待劳，我们毫无胜算……”

　　葛福顺说：“我们宁愿无功而返，也不能打败仗，如果此战败给渤海靺鞨，你我有几颗脑袋还给圣上？”

　　大门艺说：“那我们不如趁现在，后队变前队……”

　　大军从长安走到燕山用了大约两个月，可回城的路，士兵们走起来顺畅多了，只用了一个多月，就远远地看到了长安的城门。 　

　　大门艺回到长安之后的第二天一早，上早朝的时候，群臣见宫门前跪着一个人，坦露着后背，身上还插着一根荆条，这是大门艺在负荆请罪。

　　黄门官很快飞跑着将这件事报告给玄宗。玄宗听了，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对黄门说：“葛将军来了没有？”

　　黄门柔声说道：“早就来了，不敢惊动圣上，也在宫门前跪着哪！”

　　玄宗说对黄门说：“传我口谕，葛将军体恤士卒，为我大唐保存实力，赏一万缗钱，给他买个宅子吧！”

　　黄门官小声提醒玄宗说：“那个降臣大门艺怎么办？”玄宗瞟了黄门一眼说道：“你替朕前去好言安抚，命他继续留在大唐效命。”

　　“是！”黄门听了皇上的吩咐之后，退着身子走了出去。

　　渤海国的国王大武艺，是渤海高王大祚荣之子，也是大门艺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当他受到了从长安寄来的飞鸽传书，说是他的弟弟带着唐军来讨伐渤海靺鞨时，大武艺震怒，拔出佩刀斩断了桌角，发誓从此与大门艺势不两立。

　　已是冬去春来，关中的大地复苏，农人准备着一年的耕种，离记铁匠铺里，炉火通红，离邦带着他的伙计们围绕着熊熊的炉火忙碌着，一群匠人赤裸着上身，有人在拉风箱，有人在锻造锄头，大家都在叮叮当当地锻打着农具。又有一只鸽子落在铁匠铺的窗前，咕咕地叫着，老板离邦抓住了鸽子赶紧向后面的密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