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角落里坐着张虎,他正在卷轴上奋笔疾书,听到响动便抬起头来。

  “青阳,”太子热情的打着招呼,走上前握住青阳挚的手,“你们营的行军速度真快。我以为你们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到。”

  “托您的福,一路上很顺利。太子殿下。”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退回桌边,看了看张虎,“给青阳倒杯酒,小虎。”

  “多谢太子赏赐。不过我还是喝水吧。我禁止士兵们喝酒,自己不能先坏了规矩。”

  “好吧。”

  张虎拿起水壶倒了一杯,递给青阳挚。他的神情有些警惕,但依然那么渴望获得青阳挚的认可。“很高兴又见到您,大人。”

  “我也是,小大人。”他不动声色的应道。看着张虎退回去的样子,青阳挚知道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你去看看马,小虎。”太子说道,“黑旋风要是没吃饱就会烦躁不安。”

  “遵命,殿下。”张虎鞠躬离开,帐篷的门帘落下之前,他又警惕的看了青阳挚一眼。

  “他可怜巴巴的求我,”太子说,“说就算我不带他来,他也会自己来。我只好收他为侍从,在我身边毕竟安全一点。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侍从?殿下。”

  “这是华胥的传统。服务资格老的,年轻人从中学一些东西,老的带小的。”他顿了顿,注意到了青阳挚的表情,“你和我妹妹一样,也不赞成这样做。”

  “他哥哥不希望他这样。这是他哥哥的遗愿。”

  “唉......那我不该带着他。不过,一个人必须自行选择自己的道路。”

  “是的,您没有错,成年人确实如此,可他还是孩子。他对战争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书本史诗。”

  “我跟随舰队赶赴野马台时还不到十四岁。我以为战争是一场伟大的壮举,结果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张虎也会这样。是我们学到的教训,这些教训让我们从男孩变成男人。”

  “他受过训吗?”

  “他父亲请人教过他剑术,但他应该学得不怎么样。我让莫三元给他指点一二。”

  “莫三元管带是出众的军官,太子殿下。不过若您准许我训练这个孩子,我自当感激不尽。”

  太子思索了片刻:“看来你当他哥哥是朋友,所以也把他当弟弟了。”

  “尽尽义务罢了。”

  “义务。我对这个词知之甚少。很好,既然如此,就由你训练他。我估计你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你来看。”他低头看着地图,“我们的任务相当艰巨。”

  这份地图详细的描绘了荆楚和华胥本土的界线,从南海岸一直到和关中共有的北部山脉。“我们扎营的地方在这里。”太子指着北廓河向西分叉的支流处,“大司马张蛟带着禁卫军主力,沿西直道赶赴小别山森林北面的浅滩。他将从那里直取荆楚都城,一路上肯定烧杀劫掠。他应该于二十天后抵达都城,或许二十五天、三十天,看对方有没有足够的抵抗力量。我想他抵达都城后必然纵火焚城,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死无葬身之地。”太子与青阳挚四目相对,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神情专注,“门徒,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们的信仰之宗是 哭还是笑呢?这么多翼教徒葬身火海,再也不会给我们惹麻烦了。”

  “真的信仰者永远不因无辜者流血而欢笑,太子殿下,无论他们是不是翼教徒。”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尽力阻止大屠杀?”

  “当然。”

  “很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太子一拳砸在桌子上,然后走到门帘前,“项冲大人,请进来。”

  项冲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召进来,他胡子拉碴的面容比青阳挚记忆中的更加憔悴。此人显然酒醉未醒,他仿佛时时刻刻都处于酒醉状态。青阳挚吃惊的是,他说话时舌头居然并不打结。

  “青阳挚老弟,我应该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大人。”

  “你现在是帝国之矛,不是吗?看来我们俩同时升官发达了。”他的笑充满讽刺。自从他的弟弟反叛帝国,他就被皇帝立为新的荆楚公爵。

  “我想青阳挚说明了我们的意图,项冲大人,”太子对他说,“他赞成我们的计划。”

  “那太好了。我可不想继承一个尸积如山的灰烬封地。”

  “可不是,”太子低声说着,走到地图前,“项冲大人告诉我们一个秘密,他知道那个弑父的篡位者的藏身之处。虽然大司马指望在荆楚都城找到他,但项冲大人认为,他实际上应该在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地图的北部,那是荆楚和华胥交界处,剑白峰上的一处狭窄隘口。

  青阳挚凑近了仔细看地图:“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子殿下。”

  项冲嗤笑道:“那些东西地图上自然不会有,门徒。我们家族代代保守那里的秘密。那里叫剑白堡,它才是我们家族的根本之地。那是荆楚最难攻克的堡垒,只怕在整个帝国也算数一数二的。城墙都是花岗岩堆砌,足有一百尺高,四面八方尽收眼底。从来没有人攻破过剑白堡。我那个不肖的弟弟肯定在那里,身边围着一点愚忠的死士。”他舔舔嘴唇,贪婪地四处张望,“您这里有什么喝的?太子殿下。我都渴到嗓子眼儿了。”

  太子有些不满,却没开口拒绝,指了指小桌子上的一瓶酒。“啊,太感谢了。”

  “恕我直言,大人,”青阳挚说,“既然这座剑白堡固若金汤,我们如何取之?”

  “我有办法,这是个秘密,门徒,我们家最大的秘密。”项冲灌了一大口酒,砸吧着嘴,“啊,东岸的上好陈酿,您真会享受,太子殿下。”紧接着他又灌了一口,这次喝的更多。

  “什么秘密?大人。”青阳挚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