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可能被我爹烧了。他从集市回来时,我在那儿等,然后得意洋洋的展示我的东西。他立刻叫我收拾行李。当时我娘去了娘家,所以我爹都没跟她说,也不知道我娘回家会和他怎么闹。我爹带着我走了半个月,又是坐船又是坐车,最后到了这里,丢下我就走了。他说如果我还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就肯定没命,还说我在这里安全。”他苦笑着,“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为我好。”
青阳挚想起自己来的那天,想起南子的故事。他驱散这些回忆,说道:“你爹是对的,老熊。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连我都不该知道。”
“怎么,你要杀我?”
青阳挚打了他一圈:“今天不杀。”
他们站在城墙前,相伴无言,望着驳船渐渐远去,然后消失。
“其实,我觉得他知道。”熊黑肩说,“我是说诸亥,他好像能感觉到我的能力。”
“他怎么可能感觉到这种东西?”
“因为我也感觉到他身上也有这样的东西。”
第二天的课程是与各自的新剑磨合。青阳挚感觉多一半时间都用来绑剑带了——如何系在背后,方便最快的拔剑。
“再绑紧一些,高辛鹏。”荣达拉住高辛鹏的剑带一使劲,高辛鹏疼的叫出声来,“这玩意儿要是打仗呃时候松了,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自个儿的剑带都能给你使绊子。”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他们学的是如何流畅且迅速的拔剑。荣达演示的动作看上去不难,自己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皮带将剑牢牢地裹在鞘中,必须用拇指推开,然后干净利落的抽出来,还要避免割伤自己。前几次拔剑的动作太过笨拙,荣达罚他们全速绕校场跑两圈。还不习惯背着剑跑,大家行动也显得格外迟缓。
“跑快点,青阳挚。”荣达挥杖便抽,青阳挚一个踉跄,“你也一样,姜钊,脚步跟上。”
他命令大家再次拔剑:“姿势要对,动作要帅。越快拔剑在手,活下去的机会越大,别等着别人给你开膛破肚。”
等他们又跑了几圈,挨了几顿打,荣达才稍稍觉得满意。不知道怎么了,今天青阳挚和姜钊挨的棍子尤其多。青阳挚估摸着这是在清算不知道多久之前的陈年旧账。荣达经常这样,常常过了几十天甚至几个月,才想起他们犯过的事儿。
课程快结束时,他要大家列好队,然后训话:‘明天,你们可以去参加庙会了。可能城里会有其他毛头小伙子找你们麻烦,下手注意轻重,别伤人性命。还有当地的姑娘,没准拿你们寻开心,别傻乎乎的迷上她们。姜钊、青阳挚,你们俩留下,不准去。你们俩偷懒。’
青阳挚觉得莫名其妙,他感到不公平,极度失望,但只是张大嘴没有说话。姜钊可不一样,他可是极度忿忿不平。
“你开玩笑呢。”他大喊,“他们也不比我们好到哪儿去,怎么就要我们留下来。”荣达不理会他,自顾自走了。
等回到宿舍,姜钊坐在床上揉着被杖打的下巴,龇牙咧嘴的喊,“那混蛋从来就是最讨厌我。”
“他谁都讨厌,”熊黑肩说,“你们俩今天只是更倒霉。”
“不对,是因为我爹是首相。我肯定,就是这样。”
“既然你爹这么牛逼,他怎么不把你从这鬼地方弄出去呢?”贺若勃揶揄他道,“你不是讨厌这儿么。”
“我怎么知道。”姜钊要气炸了,“又不是我要他送我来这鬼地方的,又不是我想挨冻的,好几次都快冻死了,又不是我想天天挨打,跟你这个乡巴佬一起挤在破屋子里......”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身体蜷缩在床上,头也盖上被子,“我以为知识测试的时候他们会赶我走。”他似乎自言自语,说话含混不清,“他们故意不让我走。那个鬼女人说的,什么需要我留下。我没办法,什么谎都撒了,可他们就是不肯放我走。那个死胖子说什么,有我在,对教会有好处。”
他陷入沉默,埋着脸不做声。熊黑肩走过去,想拍拍他肩膀,但青阳挚摇摇头制止他。青阳挚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子,这是他从来运送物资的马车后面偷的。箱子里存放着他最值钱的物件,还有那件大麾。
他打开箱子,拿出一只皮袋,里面装着一些钱,这些都是他经年捡到的、赢来的或是偷来的。他把皮袋扔给高辛鹏:“给我带点麦芽糖。有舒服的软皮靴子,也带一双。”
黎明时分,大雾弥漫,浓重而柔软的魅蓝色雾气笼罩四周,等待夏日热烈的阳光将其驱散。早餐时,青阳挚和姜钊默不作声,可怜兮兮的坐在桌边,其他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去玩,努力克制着兴奋劲儿,怕太刺激到俩人。
“那儿会有熊吗?”贺若勃突然问。
“应该有吧,”高辛鹏说,“庙会一直有这些东西,有人会表演和熊摔跤赚钱。这类把戏不少,我在庙会上见过身毒帝国的魔术师,他们能吹笛子让蛇跳舞。”
青阳挚被送到教会之前,父亲只要在家,每年都会带他参加庙会。他还记得那些舞者、小贩、变戏法的、玩杂耍的,还有数不清的千奇百怪的新鲜玩意儿,还有各色各样的操着五花八门口音的客人。以前没有感觉到,原来自己是多么想再去一次,回味回味童年的味道。
“皇帝会到场。”青阳挚对高辛鹏说。他想起了远远看见的行宫,皇帝和其他王公贵胄居高临下的俯视各色表演。会有赛马、摔跤、技击格斗和箭术比赛,获胜者会得到皇帝的嘉奖,得到皇帝的亲自授带,获奖者无一例外都会兴奋不已。
“说不定你能凑到前面去,让他踩着你上马,”姜钊高辛鹏道,“你一定很愿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