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秘密

　　马上就要中考了，同学们都在紧张的复习中，她们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夏沫的笑话。

　　“夏沫你还考不考高中了？选择题错那么多，去，把错了的抄五十遍！”

　　夏沫拿着模拟试卷默默的走下讲台，红肿的眼圈没有人看的见。她趴在桌子上轻声哭泣。

　　“夏沫，夏沫，起来别睡了，帮我把这次的作文写一下。晚自习要交。”前桌转过身推了推她的胳膊。

　　“也给我写一下历史笔记。”

　　“还有我的政治摘抄！”

　　“……”

　　来自西面八方的作业扔到夏沫桌子上。她擦了擦未干的眼泪，奋笔疾书起来。

　　晚自习下了，夏沫一个人提着四只暖水瓶，艰难地走回宿舍，小心翼翼的放在宿舍一角，每天晚上，她需要给宿舍的每个人打好水，不然所有人都会团结的给夏沫小鞋穿。

　　夏沫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在潮湿的水印中昏昏入睡。

　　自夏沫十五岁起，父亲便锒铛入狱，原本富裕的小资生活，变的穷苦潦倒。母亲也为此一病不起，只是夏沫由原来的聪明伶俐，变的郁郁寡欢。

　　“夏沫，我的笔记写完了么？”

　　“完了，给！”夏沫微笑着把笔记递给邻桌。

　　“字这么烂呀，下次写好点，不然重写。”

　　夏沫咬咬嘴唇，委屈到窒息。

　　“夏沫，外面有人找你！”

　　夏沫擦擦眼泪，出了教室。

　　“你怎么了？眼圈怎么红红的？”

　　“安安，我没事，就是最近学的有点累，有事么？”夏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正常。

　　顾安半信半疑的将热好的牛奶递给夏沫，“没什么事，就是怕你饿了。”顾安摸摸夏沫的头，“别太累。听爸爸说，你妈妈已经出院了。只是还需要在家多休养休养。”

　　“恩，好。我会照顾好妈妈的。这段时间谢谢你。”

　　顾安摇摇头，“别客气，这周末我们一起去看阿姨。”

　　“恩，好。”

　　夏沫的身体已经消瘦的不能再瘦了，一米六八的个子还不到九十斤，白瓷的皮肤，细嫩的胳膊，还有她鹅蛋一般的脸，真的难以承受这些痛苦，在学校她度日如年若不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她真的不愿意待在学校。

　　终于熬到了礼拜天。

　　顾安拉着夏沫走进一个破旧的小区。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楼房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颜色，开始发黄。

　　“你说，好好地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爸爸贪呗！活该，贪官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对于这些流言夏沫已经麻木了，外面骄阳似火，在她眼里却是阴云连天。而顾安能做的，只是轻轻的捂住她的耳朵，避免她再次受刺激。

　　“不用，安安不用了，我没事。”夏沫嘴角弯出一个很不明显的弧度，她的微笑显得无奈，无助。

　　“夏沫，你放心，一切有我在。”顾安紧紧抓住夏沫的手，力度又加大了一些。而夏沫依然是那个表情。她现在很累，连做一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安慰和鼓励都是最苍白的话语。

　　夏沫疲惫的敲敲门，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再次敲敲还是异常的安静。她惊惶的看了一眼顾安，感觉不对。手微微有些发抖，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去。

　　“妈！”眼前的景象让夏沫瞬间泪崩。屋内一片狼藉，自己的母亲躺在血泊之中，血液都还保留着一丝温度。

　　夏沫眼前忽然充满了无尽的黑暗，像被吸进一个巨大的黑洞。身子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整个人瘫软下来。幸亏顾安反应灵敏扶住了夏沫。

　　窗外的阳光照进病房，白色的床单将光反射的很亮，很刺眼。病床前开了几朵茉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周围。顾安趴在病床前，握住夏沫的手。

　　不知什么时候，夏沫微微睁开了眼，“安安，我妈怎么样了？”

　　“阿姨还在急救中，还没有结果。夏沫你别担心，阿姨肯定会没事的。”

　　“我妈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夏沫的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一滴滴的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顾安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出了几个字，“阿姨自杀。”然后紧紧的抱住夏沫。

　　“谁是病人家属？”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问道。

　　“我是！”夏沫慢慢推开顾安。

　　“病人出来了。”

　　“护士姐姐，我妈怎么样了？”

　　“幸亏送来的及时，对了，你们谁去交一下医疗费用？”

　　夏沫看看顾安，“安安，我，我……”

　　“行了，交给我了，我们先去看阿姨。”

　　夏沫走进母亲的病房，慢慢走到母亲身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妈~”

　　夏母把头扭到一边不说一句话。

　　“妈，我不上学了行么？我去打工，我照顾你好么？”

　　此时的夏母一直在流眼泪，说不出话来，良久，夏母嗫喏的说，“上，必须上学。”

　　夏沫紧紧的咬着嘴唇，一边哭一边摇头。顾安只是负责抱紧夏沫。

　　不一会，那个小护士又来到病房，“你们谁去交一下医疗费……”

　　“滚！”顾安怒瞪着那个护士，小护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笔记本都掉在了地上，她匆忙的捡起来逃出了病房。

　　夏沫似乎也被吓到了，身体一直在发抖，顾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他太气愤了，医院有时不像是一个救人的机构，而是一个负责讨债的公司，而且还不能讨价还价。

　　时间像是被那个“滚”字凝固住了，没有人在说一句话，顾安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了。

　　“夏沫，今天是妈妈不对，不该那样消极，但是你不能不上学，回头我把房子卖了，咱们先在外面租房子住，你好好上学。”夏母擦擦眼泪，坚定的看着夏沫，夏沫点点头伤心到了极点，她想为家里做点什么，但是身单力薄又没能力，她恨自己无能，更恨父亲的腐败，若不是父亲太贪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如今父亲倒台，亲戚朋友都不敢来帮助自己一家，生怕惹上麻烦，现在就剩下顾安一个人在她身边。

　　“阿姨您先别卖房子，我让我爸爸想想办法。”

　　夏母摇摇头，“你爸爸生意才刚刚有了起色，帮我们，很容易让别人猜忌的，还是算了。”

　　“阿姨，您别说这样的话，我爸他肯定有办法的，您放心吧。”

　　夏母摸摸顾安的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顾家是做房地产的，夏沫的父亲曾是T市事业单位的主任，顾夏俩家曾经也是邻居，夏沫和顾安也是发小，自从夏父倒台之后，顾家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好。而顾安如此的照顾夏沫，其实是有原因的，这一切都是来自顾安内心深深的愧疚。

　　顾安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他看着餐桌上一桌子好菜，父亲正悠然的品着红酒，他吃不下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爸，妈，我能和你们商量个事情么？”

　　“儿子，你说。”母亲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翅。

　　顾安用筷子摆弄着那块鸡翅说，“我想让父亲帮帮夏沫一家。”

　　母亲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僵住了，惊愕的看着顾安，“安安，你疯了么？”

　　“妈，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夏沫的父亲之前是做官的，你这样会给爸爸惹麻烦的。让人落了口实怎么办？”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义气重，缺乏考虑，夏家曾是咱的邻居，但不能什么都帮吧？”顾父严肃的看着顾安，脸上是冰冷的表情。

　　顾安看着父亲如此无情，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爸，妈，仅仅是邻居这么简单么？你们对夏家做了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夏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是爸爸一手造成的？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一样好么？”

　　“啪！”顾安的侧脸留下几道深深的印痕。“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来吧，你打死我，你打死我就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顾安噙着眼泪怒吼道。

　　顾母在一旁拉着顾父，“安安，回屋去！”

　　顾安踢开凳子转身回到卧室，狠狠的把门闭住，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