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鬼牢并不在十八层地狱里,那里是死后的鬼魂犯事被关押的地方,穿过的凡人街,再过一条满是赤红色岩浆的河,依稀可见一排排方正生锈的铁牢。
“你们放开我”
穿一件蓝色长袍,黑发披散的孑然,正被三四个身型魁梧,一脸凶神恶煞的恶鬼押着走过赤岩河上方的铁桥。
“我们老板要不是看在公子和阎君关系匪浅的面子上,恐怕这次就不是押公子到这里来。”恶鬼面带讥讽,盯了眼坐在木椅上喝酒,戴着黑色斗篷的守牢人恶狠狠的说道:“开门”
腰上挂了一串钥匙的守牢人,顶着泛黄枯瘦的脸看了一眼孑然,口露黄牙笑嘻嘻摸出腰间的钥匙,连连奉承的说道:“好,好,我这就开”
这罗刹鬼牢,曾是凡人街鬼来福老板的一处私地,他在这里对那些欠债不还的鬼加之以酷刑。不过后来被阎君给发现封了他的地牢改为己用,这里的一兵一卒都没有的换过,也就是说,赌庄老板依旧可以偷偷将犯事的鬼带到罗刹鬼牢,只是不能向以前一样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处置鬼魂。
孑然双手被恶鬼钳在背后,突然有鬼从背后他的重重一推附带着说了一句:“进去吧你!”
孑然侧头时,鬼牢已经被人锁得死死的了。他暗自骂了句娘,逡巡一下周围的环境,突然脚底传来一阵空闷的声响,他不以为然的在地牢右下角,躺了下来。懒懒的扯开了一壶白卿酿的梨花白,猛得朝喉咙里灌了口。
这修罗鬼牢不像是十八层地狱,关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死之后犯事的小鬼。阎君让他来这里到底是打了什么如意算盘。
烈酒的辛辣渐渐变成甘甜,他眯着眼睛拿着那个不足巴掌大的酒坛看了看。模糊的视野里多出了一白一粉两道人影。他仔细一看,突然瞳孔睁大。
鬼兵将满脸满身血渍,披头散发的男人和一个穿着奇异的陌生女孩儿,押到了这里。
白卿被苏秦秦搀扶着靠墙坐下,身上的伤口不小心被她碰到,他终究没忍住疼痛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白卿,这是怎么了?”
他紧张的看着满身是血的友人,酒坛一扔便匆匆走了过来,手足无措的在蓝色的长袖里摸来摸去,终于从袖子里拿出一瓶白色的小瓷瓶。
看白卿这伤口,应该是蓝磷火鸟所伤?这鸟是阎君专门养来看守阎罗殿的,难道这事跟阎王有关系?孑然心里想着,一下皱了眉。他余光一瞥看到被吓的脸色苍白的苏秦秦。
苏秦秦看了眼孑然手中的小瓷瓶,惊魂未定的问道:“这是能治白卿的药?”
孑然刚刚点头,他手里的药一下就被苏秦秦给抢了过去。她一脸愧疚的打开了药塞,看着奄奄一息的白卿:“不管怎么样,他的伤有一半是因为我,还是我给他的上药吧。”
苏秦秦看着他肩胛骨上那两巨大血窟窿和被长戟戳进的后背。心一沉,抿了一下嘴。为了不再碰到白卿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将粘着黑血的衣服从伤口上分离出来。把药一点一点,倒在他的伤口上。
白卿痛的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从额角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依旧是一声都没吭。过了很久,他痛的失去了知觉,渐渐昏睡了过去。
苏秦秦担心的立刻去探了下他的动脉,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的,白卿用了我的药过会儿就好。这一千多年来,你倒是第一个那么关心他的姑娘了。”
孑然看着苏秦秦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她的眼神和白卿曾经的心上人有些相似。总觉得,他们之间因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见白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孑然又露出了一副慵懒的样子,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酒坛重新捡了起来,摇了摇酒坛,还剩一口。
苏秦秦一愣,她转头看着白卿安然睡去的样子。老脸莫名其妙一红。白卿现在侧着头狼狈的靠在冰冷的墙边,他精致的脸上泛着苍白,脸颊上还有几道血迹。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像天上谪仙,像一副栩栩如生的画。
“喜欢他女人的应该很多才是,怎么可能没有?”
孑然嘴上挂了一丝笑,望着头将酒坛举过的头顶,连最后一滴酒都不放过。
“再好的酒不让人去尝,你说怎么会有人知道它的味道?”
苏秦秦别过头去看了孑然一眼,不是很懂孑然的意思。孑然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不过,这酒你可能尝的到也说不定。”
白卿身上的伤开始慢慢的消失不见,不一会儿的时间,居然痊愈到连疤都没有。只有白袍上带着血迹还能证明刚才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你……你没事了?”
苏秦秦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光洁的肩胛。一股竹叶的清香从白卿身上飘了出来,闻着特别舒服。
白卿低头冷冷的看了眼她,纤细的手一把挡住了苏秦秦的脸。也不理她,目光直接焦聚在了孑然的身上。
“孑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都是这里常客了,还能因为什么?”孑然倒了倒酒坛里的酒一脸慵懒的看了眼白卿:“你酿的梨花白可谓是地府一绝,真是物以稀为贵,寥寥几口就见底了。”
阎君昨天夜里来命陆判找过的孑然,让他潜入修罗鬼牢里等一个人和他一起去凡间。至于为什么?阎君那老头一向爱卖关子,没告诉他就算了,还让他隐瞒着。现在看来,一定是想让白卿和苏秦秦一起回凡间。使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强行拆迁白卿的房子。
白卿眼睛里的冰霜仿佛被孑然的话所消融。突然之间爽快的大笑起来:“你要是想喝,我明日让人多送点过来就是。”
“这个女孩儿,似乎对你有意。”孑然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脸涨的通红的苏秦秦又看了眼一脸高冷的白卿:“我别的也不求了,你成亲的时候我来多喝点喜酒就好。
“孑然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会开玩笑了。我白卿的老家好歹在昆仑,在怎么说也是个神仙。怎么可能跟个凡人在一起。”
他一脸傲娇的看了眼脸色突变的苏秦秦。
苏秦秦,闭上眼睛,心一下沉,脑袋里下多了许多骂死他的话。 这夸大其词的骗子,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把话说的跟真的一样,真是存心想跟我吵架斗嘴。她正想骂他,突然之间,眼前一片昏黑,脑袋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好痛。”苏秦秦捂着头,痛的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打滚。
孑然立刻上前去探她的脉。
《地府生死簿》曾有记载:人有三魂七魄,三魂系于生死簿,录天命,定祸福。苏秦秦是生魂,在地府就算是被恶鬼给吃了,魂飞魄散也不会感到疼痛。除非她的命簿受损。
这里是地府,生魂本就不能多待,现在苏秦秦的命簿极有可能被破坏了。
“要不这样,我去趟生死阁,孑然你带苏秦秦马上赶去去忘川的往生镜。”
孑然开始的计划是等到辰时的在逃出修罗鬼牢,如今苏秦秦身体突然出现异样,必须马上送她还阳免得再生事端。
“当务之急也只能这样了。”
一盏橙红色的纱灯从忘川顺着风一直飘到了生死阁。一道红色的影子,躲过了生死阁前的深严戒备,一落地,站在了阁楼之上。化成了一道红烟,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这个由红木接榫而成的精致建筑。
生死簿共分成十九卷为阎君掌管,但是这十九卷上的记录只有寥寥几句,不够详细。这世间既然有那么多的人,地府就有专门的官职来撰写记录他们的一生。这种官职叫命簿司。
命簿司就像凡人的影子一样,了解凡人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不仅如此,他们手里记录命簿一旦损坏,命簿里记录的人也会有反应。
这里的陈设有点奇异,若大生死阁,四周全是书架,中间有一个呈圆形的空旷地带,一个又一个命簿司正拿着命簿记录着他们所管凡人一天又一天的时运祸福。那缥缈的红烟,慢慢化成一个穿着一袭红衣,皮肤雪白手拿着一盏红灯笼的女子。
她眼睛上覆了一条红色的纱巾,看来是个盲女。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冥府禁地?”
女子耳朵动了动,感觉到一个声音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她孤傲冷漠,置若罔闻,再朝前走了一步,突然穿过了阻拦她的命簿司。
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女子的嘴里慢慢吐了出来:“我来寻凡人孑然的命簿。”
“可有阎君旨意?”
那鬼的声音渐渐缓和,但没有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旨意?”
女子侧头有些狐疑言语冷漠,拿着红灯笼上的手柄,轻轻一扔,竟有蓝色的火球越出纸做的灯笼,直接点燃了那个命簿司。她唇齿翕动,一句一字皆带锋芒:“这就是旨意。”
众司一见如此场景,一下缄默无声。
命簿司算是地府的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最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外面虽然戒备森严,但是如果他们不顾性命和这盲女硬拼的话,死伤不说,若是引燃整个生死阁,不仅地府大乱,人间也要遭受一场不小的浩劫。
那命簿司在死之前,命簿没来的及脱离它的手中,边角的位置已经被引燃。有个命簿司还是沉不住气乘她不注意的时候,大喊了声救命。
突然生死阁的门被鬼兵一脚踹开,女子蒙着眼,微微侧过头,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