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过去,现在,未来

  方雪樱离开后,方雪华就离开了狭小的会客厅。他边抽烟,边看着四周那些熟悉,但又十分陌生的家。这些陌生,不是那些物体的摆放,也不是少了许多他熟悉的东西,相反,他的陌生,上心里的陌生,心里的距离。

  他看着四周那些似曾相识,保留在他记忆里的摆设,消瘦,带着不易看见的伤疤的脸上那些冷漠,高傲的表情,逐渐的被恐惧,痛苦所替代。他那双可以看见宇宙的真理的黑眼睛前,出现了他不敢回想,不敢回忆的那些痛苦,血腥的战场。他表面上看是正常的,但他的神智,已经不清晰了,他扶着自己的脑袋,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摇摇晃晃的爬上了那个木质的旋转楼梯。而他在登上这个楼梯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他参加过的那场血腥,让人感到绝望的战争场景与他那黑暗的童年回忆混合的怪诞的场景。

  他六神无主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进自己的房间,这间充满了他不愿回忆,不该回想的过去的童年的房间。他知道,他已经走进了这个房间。他现在的这双含着宇宙万物的黑眼睛前,出现了一幕幕悲壮,血腥,残酷与死亡的战争场景与他那悲惨黑暗的童年混合的场景。那些都是他痛苦的回忆,他不敢回想的痛苦的回忆。

  他眼前,出现了一具具穿着不同军服,拿着不同武器,肢体残缺的尸体与被扭曲的钢铁,黑色的硝烟,还有那条被深红色的鲜血染红的河。在那些肉体下,还是肉体,还是那些肢体残缺不全的肉体。他看着这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只有死气,只有死亡的战场时,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剧烈,他看着他原来熟悉,但现在陌生的房间,内心深处那个被隐藏的恐惧,突然间边的越来越越明显,这疯狂的恐惧,犹如休眠期到的火山,准备喷发。

  他那双充满了恐惧的黑眼睛,慌张的看着这个以前他熟悉,但现在陌生的房间。他现在看到有人在掐着他脖子。那个掐着他脖子的人,就是另一个方雪华,那个胎死腹中的方雪华。他不知道,那个方雪华,为什么要掐着他,难道是因为他得到了原本是属于“他”的一切?这没有人知道,包括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方雪华。

  突然,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方雪华”,消失了,他消失的很突然,就像他刚刚出现样突然。方雪华松开掐着他你细小,像只公鸡的脖子的双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现在才感觉到空气是如此的可贵,如此的甜美。

  他瘫倒在自己柔软的床上,静静的望着头顶上的床盖。那个巨大的床盖与他离家出走前的没有什么区别。休息过后,他才从那柔软,舒适的床上坐起来。他现在很累。原本充满光明的黑眼睛,现在已经变得空洞洞,没有一点神气。

  “我现在要干什么?我到底要去干什么?!”方雪华脱下盖在头上的那顶黑顶红檐的大檐帽,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他现在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正确的答案。可是,万物都没有告诉他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包括他的思想。

  就在他在苦苦思索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他那双虽然是高度近视,但敏锐黑眼睛瞟到自己的床前面的床头柜上的一个缺口。他看着这个被他撞出来的的坑,空洞洞,无神的黑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他不可能出现的恐惧的神情,他现在感到很绝望,很无助,就像那位被人遗弃在危险的战场上的“战场机器”(是指星辰帝国国防军一群由仇恨敌方的心里扭曲的星辰帝国士兵制造而成的半机器军人,他们的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那些特定的种族)。他的耳边,一阵阵清脆,疯狂的嘲笑在他耳朵,脑海响起。他想控制自己,想控制自己那个已经泛滥的思维。可是,他控制不住了。

  他的眼前,都是他灰色的童年与他曾经参加过的各种疯狂的战争混合的荒诞场景。他现在感到绝望,无助。他现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位曾经参加过各种血腥,棘手的战争的军人居然,居然被他自己的回忆,打到在地,并一动不动。

  “我,我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方雪华捂着自己长满了短发的头,痛苦的想。他现在已经是前脚走进疯子的道路了。如果现在他那可爱,善解人意的未婚妻张梦颖在这里就好了,因为她会像母亲一样,帮助他逃离那个疯狂,不敢相信的过去,而不是把他让他一个人疯狂,无助。

  突然,他的机器耳膜听到了一阵阵尖锐,疯狂的,带着嘲讽的嘲笑。这嘲笑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不,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是狗,我是个pig!我是个撸射……”方雪华捂着耳朵,痛苦的大喊,他的眼睛里,到处都是他被他以前的同学欺凌的场景,。现在他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恐惧与疯狂之中,而不是部分,他现在对未来,已经绝望了。

  “我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是个疯子,是一只如同灰粒,但自以为自己能够战胜命运的小虫子……我现在没有希望在继续向前走了,我坚持不下来了。明天,就是黑暗,就是可以消灭一个人的黑暗……‘星辰帝国国防军近卫军18集团军769师,518团的兄弟们。你们的代理老大现在准备来陪你们了。你们能在那里等我么?求你们了,兄弟们……”方雪华边念叨着一些奇怪,疯狂的词语,边把自己挂在腰间的配枪——一把仿造古代的手枪的“48式”大口径电磁轨道手枪(别问我军官们为什么要带大口径的电磁手枪,如果你在问下去,小心我把你做成机器苦奴,让你一辈子都给科学院做没有报酬,风险极大的科学实验!)从腰间的枪夹子里拔出来,并像往常一样,检查着枪内的设备与机器原件是否完好。可现在,不是往常了,因为,他准备要自杀。

  就在他把枪的枪口放到太阳穴,准备开枪时,他的心口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按下防走火键,扔下手枪用手紧紧的捂着疼痛的胸口。他感觉有人在把他的心脏从他的胸膛里挖出来,而且还是不打麻药,生生的从他的胸膛里挖出他的心脏,挖出他那颗虚弱,只能用心脏起搏器才能跳动的心脏。

  他的胸口的军装与干净整洁。衬衣领已经被他活生生的抓皱了,而在他的额头上,一粒粒巨大,像大豆一样的汗滴出现了。这些带着他的恐惧的汗滴随着重力的拉动下,像荷叶上的雨珠一样悄悄的滑下,就像一颗流星。

  他现在才发现,他的心脏起搏器的使用寿命到了。“上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那看来,上苍现在想我马上就死啊。”方雪华用发抖颤动的手拿着白色的小药盒,看着手心里那几颗颜色不同的药丸,苦笑着说。他现在已经对未来绝望了。

  当他准备吃药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嘴腔已经被黑红色的污血给灌满了。这黑红色的血染红了他的嘴里的一切,包括牙齿与舌头。他合上嘴,默默的盖上药盒的开关,向卫生间里走去。

  洁白,放着冰凉的白光的白色陶瓷的洗漱台的壁台上,一摊粘稠,恶心的黑红色液体随着重力而向下游动。而在这洗漱台边,憔悴,有几根头发发白的方雪华正趴在洗漱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与刚才相比,他现在好多了,至少,他现在不会感到胸口会莫名的疼痛。

  “这是我的血,是我的血。现在我已经无路可走了,现在前方一边黑暗,可是,我哈要继续向前前进。因为死,迟早会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只不过是每个人遇到的时间不一样。我很幸运,因为我已经知道我的死亡时间了,剩下的,就慢慢的等着吧。帝国国防军,近卫机械装甲团581团的兄弟们,你们在九泉之下耐心的等我吧,团长我可能要很迟下来了。”方雪华靠着墙,望着前方的那一边洁白,贴着瓷砖的墙,想。

  他抹去嘴巴边上的血迹,冲洗掉洗漱台上的那一大滩黑红,粘稠,让人感到恶心的污血,默默的看着镜子里,那个已经憔悴的青年军官。与以前相比,他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这个早熟,经历过了各种重大抉择与那些原本就不是他这个年龄该经历的事的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默默的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在向门口走去。他现在很累,很累了。

  他习惯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戴好大檐帽,离开了卫生间。

  当他走到自己的房间时,就看到有一个穿着宝蓝色的西装的十三岁的胖男孩正坐在他床边,摸着他的配枪。

  那位穿着宝蓝色的西装的胖男孩看到方雪华,就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把玩的大口径电磁轨道手枪,高兴的说:“啊,哥哥。我就知道是你的东西,姐姐她还说这个是她的男朋友的。嗯,哥哥你,能够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获得那些勋章的?”

  方雪华看着他面前这位可爱,像小熊一样的弟弟方雪雄,疲劳的脸上出现了苦笑,他摸着方雪雄的脑袋说:“以后,等你进到帝国学院的军事学院时,你就知道了。”

  夜幕,很快的就覆盖住了蓝天与白云,她盖住了太阳那毒辣的光线,清除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暑气。她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凉爽与舒适。

  在这奇异,美丽繁星点点的夜幕下,帝京这个爱美的小姑娘就换上了她早早就准备好的夜礼服,参加这个盛大的晚宴。与她的那些年龄高达几千年的大姐姐们相比,这个年龄只有五六百年,历史底蕴不厚(这是因为在第一次长期大科技工业建造中,为了大量建造科研基地与大型工厂,星辰帝国政府不得不把老建筑拆完,这也是星辰帝国帝京为什么会有大量的雾霾……而且在第五次宗教清洗中,大量的古老的宗教场所……大家懂得。)但是,与现在那些正在高速发展的新的大城市相比,她就是那些与星辰帝国经历各种战争事件的城市,那些见过星辰帝国从神话到亡国再到神话的历史见证

  与那些拥有高耸的高楼大厦,炫彩夺目的霓虹灯,交织相错的车流,来来往往的人群的核心城区相比,古老的居住区的生活,还是像以前的生活作息一样,宁静,只有宁静。

  而在古老的,现在还承担着大宗货物运输的帝杭成大运河边的“江南巷”里,一栋黑瓦白墙,飞檐高跷,有浓厚的江南水乡风格的房屋里,仿罗马式的水晶吊灯在向四周放着温和的光芒。而在这美丽的,奢华(其实也不值多少的……)还温存在一点点皇室的高雅的餐厅里,腰间系着围裙的东方巧鹤与巧巧正在放着刚刚出灶的饭菜,而在这圆桌边上,穿着平常的便服的方雪雄与方雪樱正不停的打闹,而面色苍白,浮肿,穿着庄严,坐姿笔直的方雪华默默的看着前方,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时不时的用手帕捂着嘴,悄悄的咳嗽着。

  “小樱,小熊!你们两个别玩筷子了!不然我要的爸爸说了,看他怎么收拾你们这些小淘气鬼!”刚刚脱下围裙,坐在他们边上的东方巧鹤对这俩个打打闹闹的孩子吓唬道。她看着面容苍白,浮肿,还在不停的咳嗽的大儿子,美丽,化了淡妆的脸上出现了内疚,关切的神情。她的母亲经验告诉她,这位体虚的大儿子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她摸着方雪华短黑发,关心的问他:“小雪,你身体怎么了?是不是近几天学的太累了?还是生病了?”

  方雪华没有回答。他捂着正在咳嗽的嘴,摇了摇空闲的右手,表示不用担心。他可不想把他得了重病的消息告诉她。

  突然,充满了饭菜的香气的空气里,传来了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这个沉稳,干脆的声音穿进方雪华的耳膜时,方雪华知道,他来了。他来了。

  接着一位高个子,左眼戴着单个的办公用的信息化学无边眼镜,穿着黑色的议会制服的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餐厅的出口。方雪华看见他,心里就会出现莫名的恐惧与未知的怒火。

  “呀!子崛,你今天怎么这么迟回来啊?”东方巧鹤替丈夫脱下西装问。他今天很迟到家。

  “今天议会里有事情要处理,家里怎么样?”方子崛亲了东方巧鹤的嘴唇,温和的问他的妻子。

  “还好吧。子崛。就是小樱与小熊在吃饭时有些淘气而已。啊,我都忘了讲,小雪回来了。就是那位穿着黑色军装的孩子。”东方巧鹤指着正用敌视的眼神看着方子崛的方雪华,对她的丈夫说。

  方子崛看着方雪华说:“小雪,回来了。好好休息休息吧。大家想你很久了。”嗯,鹤儿,我们可以动手了么?”

  晚宴在平常,温馨,带着家庭特有的氛围的晚宴,开始了,但这个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方雪华的眼睛里,都是怨恨与痛苦,他脑海里的那些痛苦,疯狂的回忆,开始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荒谬,可怕的回忆。他现在想摆脱这些痛苦的回忆,但是,他做不到。他知道他能够摆脱这些荒谬,可怕的回忆的办法,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带给他这些荒谬,可怕的回忆的“家”。

  突然,他感到一阵头疼,这头疼是个很奇怪的头疼,他感觉,有人在试图控制他的大脑,试图把他控制住。他咬着牙齿,痛苦的看着前方,而他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的向下流,他快要疯了。

  现在没有人注意他,父亲正在给妻子讲述今天议会发生的新闻,妹妹与弟弟正在打闹。他看着这一切,感到很痛苦,他很想死。

  他慢慢的把放在枪夹子里的配枪拿出来,悄悄的,不引人注目的把枪口对准心脏,并悄悄的把侵彻能力很强的子弹上膛,并把手指放在枪的扳机上。

  “呯”一声,枪响了……